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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立威呀。臣知道,如今朝野上下都等着看臣的笑话,甚至,”燕冬直言,“等着看陛下的笑话。他们看不上臣,觉得陛下选错了人。臣要立威,除了要能办事,手上也不能软。审刑院是陛下的刀,指向一切胆大妄为的反逆,刀就要锋利,宽恕是持刀者做的事。”

承安帝说:“他们都觉得朕老了。”

“是人都会老,可陛下的心没有老,陛下耳清目明。”承安帝放下刻刀,燕冬便伸手替他换了把更小的刻刀,伸手抚着他的背,关心道,“陛下今日进药了吗?”

承安帝没有说话,后边的吕内侍趁机告状,“陛下不喝药!”

承安帝瞪眼,“你个老葫芦,谁让你说话了?闭上嘴出去!”

“好啦,吕内侍也是担心您的身子呀,您就宽宥他待您的孝心忠心,不要怪他。”燕冬看着承安帝苍白的脸,微微撇开眼,像哄孩子那样的语气,“怎么不喝药?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呢?”

“好不了啦,何必再喝呢?”承安帝颇为委屈,“浪费药材,朕喝着也苦。”

燕冬没有说话,偏头枕着承安帝的肩膀,像幼时依偎着这位皇帝伯伯的肩膀睡觉那样。过了片刻才说:“多少喝一点吧,臣让燕御医试着换换方子,减少药量,再把药熬得不那么苦,好不好?”

承安帝笑了笑,说:“好,听逢春的。”

燕冬说话声音很轻,细细地打颤,想必又偷偷红了眼,这是承安帝身边最喜欢抹眼泪的孩子。承安帝叹了口气,温和地问:“老四回宫将养了,待会儿御医要去例行看诊,你代朕去看一眼吧。”

在承安帝面前,燕冬只需要收敛那三分很少显露的锋芒,其余部分只做真正的自己,就是最安全、最好的。

他偏头看向承安帝,期待又犹豫地问:“这样好吗?”

“你代朕探望,没什么不好的?”承安帝说,“去吧。”

燕冬“诶”了一声,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燕颂暂住的宫殿是清晖殿,在皇宫的东北方,前面是座隶属宫殿的小花园,桃花开得很好,一路行去,落英纷纷。

燕冬挥扇接住两瓣儿,兴冲冲地踩着小径踏入宫门。墙根儿底下有一棵桃花,盛开如扇影,底下摆着张摇椅,燕颂仰躺休息,身上盖着一层薄毯。

燕冬瞧了眼,四周守着的都是燕颂的亲信,于是懒得做戏。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摇椅旁蹲下,把扇面上的桃花瓣取下来,一瓣盖住燕颂的左眼,一瓣盖住那颗唇下的小痣。

桃花盖不住燕颂的好颜色,他睁开眼,瞧见面前的呆子,笑了笑,“谁许你来的?”

明知故问,燕冬说:“陛下呀!本官奉命来探望殿下。”

“那便辛苦小燕大人了。”风吹,脸上的桃花瓣欲飞不飞,燕颂没有动,等唇下那瓣终于离开时便伸手截住,往前探,簪在燕冬鬓边。

指尖蹭了下脸腮,徐徐地收回了,只在燕冬的脸上留下一道云絮吹拂般力道的痕迹。

燕冬心尖痒,深恨这个勾人不自知的狐狸精,许是他恨得真厉害,燕颂有所察觉,嘴边露出一抹寻常的笑意。

“怎么瞪哥哥?”燕颂问,“莫非哥哥哪里得罪你了?”

你还好意思问!

燕冬抬手摸了下鬓边的桃花瓣,摸那修长指尖留下的余热,虚伪地笑了笑,说:“没有,没得罪,哥哥怎么会得罪我呢?对了,御医怎么还不来?”

“晚点来不好吗,你可以正大光明地多陪我一会儿。”燕颂挑起燕冬发间的黄玉璎珞绳,指尖旋绕了两圈,“还是说小燕大人贵人事忙,吝啬予我?”

“你这样阴阳怪气的人,我最讨厌了。”燕冬凑到燕颂面前,轻声恐吓,“若换作别人,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