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古装片。宽袍大袖的门客奉命为相国收债,却在熙来攘往的街市中心烧毁了债券。复命时,他对相国说,我为您买来了“义”。

电影末尾,国君听信谗言,收回相印。相国离京,百姓彼此传讯,扶老携幼,送他出城。城外荒草萋萋的古道旁,长镜头停留在人们脸上,由近及远,由后至前,直到字幕滚动,那些脸庞仍久久行进在取景框内。人们仍在向前。

幕布前喧闹起来。大家叽叽喳喳,开始由片中的故事出发,聊些家长里短,尤其是小孩,还不愿就这样回去,还在回味方才的影像,不停向大人提问那些似懂非懂的地方。

吵嚷声中,姚淮蹬在椅子下面的双脚伸出去,摇晃起来。

她看着前面攒动的人头。姚江听见她自言自语似地念:“长剑啊,我们回去吧……”

他刚一看她,她就转过头来,笑着继续,“这里吃饭没有鱼。”

哦……姚江听出来,她把电影里门客弹剑所唱的那首歌,翻译成了白话。

“长剑啊,我们回去吧。”姚淮抓住他的臂弯,摇晃起来,像小时候耍赖那样闹,“这里出门没有车!”投影闪动,光柱的边缘扫到她的发辫那时她还扎马尾。

“长剑啊,我们回去吧!”她一边笑一边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蛙声为她做应和。他听见铮铮的剑鸣。

长铗归来乎!

食无鱼。

长铗归来乎!

出无车。

长铗归来乎!

无以为家。

姚淮靠着他,仰面朝天,遥望北半球上空残缺的“秋季四边形”,仙女座和飞马座熠熠在目。她说:“哥,走吧。你走吧,去找个咱们可以安家的地方。不用担心我。到时候,我还要来投奔你的。”

95 川流不息

95

次日,小祁与北京总部沟通完毕,订了当天下午一点五十的机票。

早早在公司解决了午餐,两人启程去机场,姚江坐在副驾,让他先开车到新梁。小祁以为他还有顾虑,要去现场看看。

没等开到工地大门,姚江熟稔地指挥他停在路口拐角,不多时,历中行过来拉开了驾驶座的门,请祁望去后座休息。

小祁足足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

也没哪个跟他说说这是什么情况。后半程历中行开到机场,停好车,一路送两人到安检口。

说是送两个人,小祁实在不知道往哪里摆自己,只好跑到前面领路。眼前是航站楼内匆匆穿梭的行人,各色行李箱的万向轮咕噜噜滚,耳朵却落在后头。此行轻装从简,不必办行李托运,历中行在问,换洗衣服带够了吗?

站内广播一响,他没听见老板回答了什么。历教授又道,能放手的就交给祁总,你少说几句,嘴上的伤……

小祁没忍住回了头,历中行对他致歉似地笑笑,极有风度,脸上写的是,“我家这位就麻烦你了”。

他这才晃过神来,一溜烟往安检口去。

人过了安检门,去履带另一头取包,小祁转身,看见对面的历中行已经停下脚步。姚江继续往前,放下行李,却又调头急走两步。

他撇开视线。

这一口,像忍了一路。

历中行着手安排了被盗墓坑的恢复和后续发掘,再去另一处市监局旁的商墓。那边地势低,防雨布不顶用,前端日子连着下完雨,到现在探方内还有积水。他从河梁一处遗址公园内的老研究所借到一台抽水泵,这天调过来,需要对接。

接下来,他去配合公安机关走程序,准备以盗窃文物罪起诉鲍老大。并且希望能在姚江回来前办完这事。

余生,他再也不想鲍家二人出现在兄妹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