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及时赶到派出所,揽下后续的事,他就跟姚江一起到了医院。
姚江沉默着配合医生的动作要求,视线投向他,好像历中行是一种通过目光摄取的麻醉剂或止疼药。
他被看得心直跳。也没有办法,是他不肯留在外面等。
气氛诡异。医生处理伤处时很专业,并不分心,只刚才姚江换衣服,她暂时出去,不由扫了历中行一眼。
他对那一眼无动于衷,并不避讳。
等到全部结束,历中行走过去,抖开衬衫帮他把手臂套进袖子。医生看这情形,没自己的事,撤了。两人一个从上至下,一个由下往上,系好纽扣。姚江单手将下摆收进西裤,历中行拿皮带圈了他的腰,调好松紧,扣上。
对方满身都是消毒水味儿。历中行耷拉着眼皮看看那个破了的嘴角,没敢亲,使劲抱了一下姚江。
家里好安静。
这一晚上,好多往事,好多意外。历中行有些恍惚,回到熟悉的环境,浑身才松懈下来。他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姚江,那时候,他看见了他的挣扎,看见一双,以后每想起一次都会难过的眼睛。那个在姚江心里悬了八年的天平,放了一个他,倾覆如厦。
但这时,指尖却开始发颤。历中行忘了开灯,进门就摸出老民警塞给自己的烟,找到茶几抽屉里的打火机,点燃。等到一屁股坐下,拿烟的整只右手都抖。
就是这只手,今晚差点见了血。
太久没抽,第一口又太急,他呛了一下。
从记事起至今,他没遇见过重大到足以扭转人生的变故。南海溺水有惊无险,黎永济的事故仅导致家境艰难,郭恕的决裂,没有闹到人尽皆知、不可收拾的地步,说到底,他还是自由的,顺遂的,幸运的。他想尝尝烟,就抽了烟;想干考古,学了考古;想谈恋爱时恰好有人追,第一次想追一个人,追到了。然而,他的随心所欲从来没有超出过某个界限那个天然存在的界限,没有人刻意强调、硬性要求,他一直离这条线很远,很安全。
就在今晚,他走到了这条线边缘。
历中行抬手,含住滤嘴深吸一口。
那一星红光灼灼地亮了。暗青色的烟雾从指缝间徐徐升起,在他脸孔前交织缠绕。他想先整理好自己,再去安慰姚江,他有好多话想说,也还有问题要问他,思绪很乱很杂。他望着斜前方,神情有些怔忪,落地窗外有个陌生的朦胧世界。历中行审视自己,也觉陌生。似乎今晚有一个新的他,从层层叠叠的爱与恨里站起来,做了一个染血的决定。这个自己,他还不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