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怎么?何时起你同孟氏关系如此熟络了?”
元桃顿了顿,片刻后问:“她腹中的可是你的骨肉?”
“自然”
话音落,他拉住了她的手腕,隔着薄纱衣袖,他的手掌干燥滚热,不等她抽手,他问道:“这和你有关系吗?”
她不回答,只别扭地将头往一侧偏,月光照在她脸上,纤长的睫毛忽而轻颤,美得醉人。
李绍说:“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有空多读读书,写写字,这不是你该忧心的。”他放开了她,离得稍远了些,口吻淡淡的:“不累吗?”
元桃被他好顿嘲讽,推门离开,走出了几步又气不过退回来,对他道:“奴婢不嫌累。”
李绍眼含笑意的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
……
元桃越品越觉得李绍这人品行恶劣,对自己亲骨肉尚且无情,何况旁人。
她没再去孟氏那小院,去也无用。
睦儿早早就熄了灯,元桃摸着黑爬山了床,燥热的夏夜,她手脚发冰,睁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屋顶,窗户外面蝉鸣不止,分外嘹亮,她不知几更天才睡着,只记得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睡梦里仿佛又听到那天晚上孟夫人和月盈说的话。
……
“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忠王年轻俊美,贵不可言,能嫁给忠王,哪怕是做妾,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呢。”
“那你可要记住我的话,宁可在外面做流浪的乞儿,食不果腹,漂泊无依,也不要给忠王做妾,此生此世,都不要。”
……
元桃一夜睡得不稳,醒得也早,耳朵伶俐,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声响,伴随着小姑娘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嗓子里的呜咽,像是要咽气的雏鸟。
她趿鞋寻着那呜咽声出去,见到几个府奴抬着具尸体从竹林里面出来,上面覆着片白麻布,那肚子还高高隆起着,像是吹鼓了气,小山丘似的。
月盈扶着边一路送着,额头肿着磕破的地方已经结了薄薄一层血痂,不敢放声痛哭,只是含在喉咙里呜咽,更显哀怨凄凉,
从元桃身前过去的时候,她看见白麻布下露出的一节小臂,乌青惨白的。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孟氏。
第66章
孟氏的死对于忠王府并没产生任何影响,太阳照旧从东边升起,将淡金泛红的光芒铺满整座长安,这座当世最为繁华的都城逐渐从睡梦中苏醒,随着三百声鼓擂得震天动地,坊市间人头攒动,宵禁解除了。
一滴晶莹的露珠从柳树枝头滑落,碎在地,转而被翘头履碾入尘土里。
忠王府里奴婢们对孟氏的离去只字不提,那座竹林里的小院也被彻底的锁了起来,至于月盈,自那以后也再没见到过。
元桃推门出来,将梳洗过的水泼在后院草从里。
后院奴婢们对朝堂之事向来不甚了解,偶有几句闲谈碎语,“庇护太子的张九林被贬到漳州”,“与惠妃亲密的李林甫成了首席宰相”,话有所指,无外乎太子已经失势,东宫即将易主。
伴随着诸如此类的流言蜚语,仁王李涟正筹备举办一场盛大奢华的婚礼。
圣人诏书业已下至杨家,“尔河南府士曹参军杨氏小女,公辅之门,清白流庆,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固能徽范夙成,柔明自远;修明内湛,淑问外昭。是以选极名家,俪兹藩国。”
奴婢们凑在一起,讨论着李涟与杨家小女是多么郎才女貌,时而感慨即将举办的那场婚宴还会多么奢华盛大,自己是否有幸参加,一窥杨女芳容,再者有幸兴许还能在宴上寻个簪缨子弟做如意郎君,余生再不受磋磨。
“去马场呀!小元桃!”李嶙三步并作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