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一圈,见四下无人,道:“还有一件事情。”
李绍见他神色凛然,推开寝殿门,淡淡说道:“先进来吧。”
裴昀四下扫视,确认屋外确实没人,这才关严门。
李绍取了火折子点油灯,不疾不徐的道:“什么事,竟然令你这般谨慎。”
裴昀盘腿坐在软垫上,身体前倾,低语道:“我今天偷听到我阿爹说,圣人有意废黜太子殿下。”
李绍手里的火折子倏忽间灭了。
他的脸在火光下昏暗不明,虽然身上有酒气,但目色清醒,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裴昀说:“就是今早,早朝过后,圣人单独留下了张相,我阿爹,还有李林辅,似乎太子私下和颖王还有岳王有诸多不满,这风声传到了圣人耳朵里,加上惠妃煽风点火,圣人已经萌生了废黜太子的念头。”
李绍沉默不语,半垂眼帘偶有微动。
裴昀继续说:“张相当下反对,据理力争力保太子,同圣人直言这后面定有奸佞离间。”
李绍目光落在案几上的白瓷花瓶,里面插着今日新换的梅花,此刻正散发着幽深浓郁的香气,“废黜储君轻则动摇国本。”他语气平淡如水。
裴昀倒是义愤填膺,说:“可不是这样嘛,我阿爹那人你也知道,他向来胆子小,不如张相耿直无畏,但也明辨是非,张相率先垂范,他也站出来跟着张相一同奉劝圣人不要废黜太子。”
裴昀脸上有了得意之色,他那怯懦的老父亲啊,也是脊梁硬气了一次,正沉浸在自豪之中,却听李绍问道:“那李林辅呢?”
这话给裴昀难住了,挠头说:“没留意,好像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一拍手,想起来了,说:“对了,听我阿爹说,他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出来的时候腿不知怎么就瘸了,圣人给他叫住,兴许是问他腿怎么回事。”
李绍一笑,反问说:“这还不够直白吗?”
裴昀不知为何。
“他没有说话,那是因为他并不赞成张相,但他也不反对,但这都不是他高明之处,他的高明之处令圣人开口主动挽留。”
裴昀脸色发青:“所以他实则是……”
“揣摩上意,这是他的过人之处。张相为人刚正不阿,向来直言不讳,哪里会去思考那么多。”李绍叹息,语气里带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道:“看来我们的太子殿下有苦头吃了。”
见裴昀懵懂模样,李绍随之一笑,嘱咐道:“这段时间你减少与太子和颖王岳王的往来,也免得引火烧身。”
裴昀心有错愕,虽然不明所以,却格外信任李绍,说:“我知道了。”
李绍洞悉裴昀心中忧虑,拍了拍裴昀肩膀:“我知道你担心你的父亲,但是朝堂上的争斗,并不是你我能插足的,不要给你的父亲添加忧愁,就已经是最好。”
裴昀恭敬地说:“自当谨记。”
兴许是酒意漫延,李绍有些倦了:“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裴昀正要离开,忽又折返回来,说:“对了忠王,您怎么将元桃给救了出来了?”
李绍乜他一眼,语气极其平淡:“你认出她了。”
裴昀说:“一开始没能认出来,她脸抹的那般丑,看了一会儿,总感觉熟悉,忽然想起了她来。方才出去拦下了她,这才确认。”不免担忧的问道:“她这人性情古怪狡黠,您留她在身边,不危险吗?”
“危险”李绍笑了笑,半是自讽的口吻:“是挺危险。”
“今天险些惹了麻烦。”裴昀无不赞同,“她这小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天看似有惊无险,实则不好说是不是埋下祸根。”又说:“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奴婢倒也罢了,偏偏她知道吐蕃王子宅那些事,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