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低着头,为难地皱着一张脸:“掌柜, 城主又来了,他说一日见不到公子,他便在楼里等一日,眼下,他已经包了一个月的上房,彻底赖着不走了!”

“城主大人想怎么样都随他。”曾掌柜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意外。

小年垂头丧气道:“难道公子真就打算一直拖下去吗?兹事体大, 这可关系着全……”

“小年。”曾掌柜冷冷盯着他,“公子他不欠任何人。此事无需再提。”

小年脸色难看地闭上了嘴,视线轻轻落在了楼外的薄雪上。

四月春正好, 渡柳城却下起了雪。

先是漫长的倒春寒, 淅淅沥沥的寒风细雨, 不见一丝回温后, 人们终于觉察了其中的异样。

为时已晚,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在烈阳中散落满地,接连数日都未曾停歇。

一开始几日城内人心惶惶,可这雪不痛不痒地下了快半个月, 只是街边偶尔积有薄雪,无事发生,所以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当回事了。

贵族之流依旧寻欢作乐,平民百姓也照样为生机奔波。

唯一的变化是因为道路积雪,城内加收了一份街雪税,但凡在街道四周的商户,乃至摊贩都必须每日缴纳。

大部分摊贩都交不起街雪税,只得另谋出路,如今热闹的街市已经大不如前,反而是深街小巷里多了许多曲折弯绕的车辙声。

“ 柳絮巷,烂木墙,破落烂户哪里藏?久病郎,活不长,程思程思何处忙?”

哐嘡一声,柳絮巷深处的木门被什么东西撞开,门晃晃悠悠地半敞着。一条大黄狗从缝隙里挤了出来,一下一下甩着尾巴往外跑,边跑边冲那群唱歌谣的垂髫稚子不住地吼叫,犬吠震天。

“大黄,回来。”

一道温和的男声自门后传来,大黄狗听话地夹着尾巴原路返回,庞大的身躯将门撞得摇摇欲坠。

那木门实在太过简陋,甚至都不能称作“门”,更像是几片薄薄的木条随意拼凑而成的板子,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坑坑洼洼的表面被雨水和雪水渗成了一种深棕,上面是才积下的白雪和青苔,最角落处还稀稀拉拉长着几丛杂草。

寒碜的门扉后,一个俊秀青年躺在伞下的躺椅上,张开的书页盖住他大半张脸,但能看出一身鹅黄色长袍下瘦削的身形。

李溪山和程江虎带着一帮小鬼头蹦蹦跳跳地闯进院子的时候,程思敷衍得连书都没下来,右手轻轻搭在大黄狗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

“程思,程思,别睡啦!”程江虎是个小胖子,扯着他衣袖的力道格外重,“我们去堆雪人吧!”

椅子上的人老神在在地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那群小鬼头急了:“程思程思,快起来呀!”

“程思程思程思”

“程思!你不能出二烦二……”

青年幽幽吐出一口气,抬手拿掉那册旧得卷边的破烂医书:“小兔崽子,那是出、尔、反、尔。”

李溪山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嘛夫子,小溪知道了,现在我们可以出去堆雪人了吗?”

程思看了一眼满脸恳切的小姑娘,语气软了软:“就这么想玩?”

一旁的程江虎连连点头:“我们已经按照你说得把那支破歌传遍整个柳絮巷了,就让我们玩一玩吧!”

程思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除了小虎以外,你们所有人明日都不用上课了,去玩雪吧。”

“啊?!程思,你不能这样……”程江虎快急哭了,“我不要写大字,我不要念书,程思,夫子……”

程思挑挑眉:“还记得我是你夫子?”

“夫子……”小溪认真地看着他,“您不是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