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你是让你用满口的‘许是’为使君为天下效命吗?”
看着清婉随和的女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她的攻击性,平淡的口吻听在耳中竟然令人心惊肉跳。
被质问的官吏一时恍惚,下意识地去看使君的反应,当他发现使君的眸中漾开了愉悦的笑意后,冷汗哗哗淌了下来。
夫人之意就是使君之意。
“不知夫人是发现哪几个地方的田税和丁税有异,我等立即前去探查。”
他收敛起了轻视的态度,张静娴看了他一眼,神色依然没有大的波动,“暂时只有两县,你们去查探的过程中必须问明有没有女子未分得田地。”
张静娴记得,当初有舅父等人齐心协力地帮她,她才能安稳地分得属于她的二十亩田地。
虽然有一半在荒无人迹的山中,但舅父说管着西山村的里正算是位公正的善人,因为有其他地方的女子连一亩都分不到。
里正和乡老不给她们分田,该收的丁税却不会少。
察觉田税和丁税税额有些奇怪的时候,张静娴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舅父说过的话。
如果她是被困在长陵的一只蜉蝣,比起每日灰心丧气地缝发带,她觉得帮一帮其他蜉蝣更有意义。
说不定上天看到她的举动,便会大发慈悲地放过她这只无关轻重的小小蜉蝣,让她苟活于世间。
张静娴不想死,也想做上辈子她蠢蠢欲动但没有做的事情。
她这个农女卑微低贱,可她愿意努力,让在高高在上的世族眼中“卑贱”的人活的不那么辛苦,活的有尊严一些。
哪怕只是很少很少的几个人。
她漫无天际地想着,回过神,谢蕴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身旁,从她的手中抽走了文书。
看清了那税额对不上的地方,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长指,说堰平县距离长陵郡城很近,“阿娴想不想亲自前去查探?”
他侧了侧身,问她。
张静娴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回问,“你愿意让我离开长陵?”
她当然想亲自前去了,不仅能体验他口中的权力是什么滋味,还能避开他一段时日。
他待在长陵,她去堰平县,两人分隔两地的期间,只要张静娴狠下心不管在北府军的表兄村人,逃之夭夭也是轻而易举的。
“当然愿意。阿娴已经是我敬告过天地的夫人,难道我怕你逃了不成?”谢蕴笑着,带着些油渍的长指温柔地落在她的鼻尖。
他喟叹,那颗浅色的小痣似乎都明亮了不少。
张静娴仰头看着他,呼吸乱了乱,又是一个不能拒绝的诱惑,他敢抛过来她……也敢收下。
“我想去!”
她大声说完这几个字,谢蕴眼底的笑意略微加深,“好啊。”
他会找人陪着她同去,一个令他最安心的人。
次日,叔简还未来得及返回建康,张静娴倒是收拾好行装,牵着神采飞扬的小驹出了府门。
黄莺这次没有随她离开,天气逐渐冷了,它懒洋洋的不想再飞来飞去,长陵的府中不缺炭火,它更能适应。
所幸人类朋友认认真真地和它解释了,离开只是暂时的,兴许三五日而已,她又会回来。
翁粮官年纪大了也不能同去,所以除了昨日的官吏外,便只有十几个部曲陪她。
蟛和义羽她比较熟悉的人都在其中,看到他们,张静娴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明媚,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她还在心中打算,等堰平县的公事一了,借着谢蕴不在身边的机会,找到同乡给舅父舅母再送一封信。
“有人不擅骑马吗?”出门看到一辆马车,张静娴怀疑是为昨日那个被她质问的官吏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