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簪便如个初初学步的弱子一样被他牵带着走。水殿的廊庑上,光影是鳞片一样的形状,晶晶明明地闪跳了一下。
又很快在她垂睫时分退场暗去。
*
含凉殿的天地之外。
宫中近来倒还算安定,只除了新晋升的赵美人,总到杨美人跟前晃荡。
起初,因为杨美人侍寝了几次都还是美人,赵美人却是没有侍寝过就晋升了美人的,虽然两人平起平坐,但赵美人总觉得自己略胜一筹。
但渐渐的,眼见皇帝迟迟不召幸自己,赵美人却也有些急了起来。
便同袁选侍抱怨,让她再出个点子。
这段时日,袁选侍其实发现了皇帝在男女之事上似乎心思很淡,否则宫中大约也不会至今只有一位皇子了。
她试图推敲着皇帝的逻辑,很快便察觉到,其实皇帝的封赏比起喜爱,更像是某种补偿——对于给不了宠爱的,又有可取处的人,就在位份上多厚待些,譬如昭仪和惠妃。
可惜这个道理,赵美人自是想不通的。
袁选侍依旧捧着人:“姐姐别急,陛下既晋了姐姐的位份,就是青睐姐姐,侍寝不是迟早的事么?也就是这些天不往后宫来罢了,杨氏已是昨日黄花,放眼阖宫,还有谁能和姐姐抢宠爱?”
赵美人倒也当真敢听进去,一心继续等盼起来。
待听到皇帝去了含凉殿的事,当即暴跳如雷。
赵美人想不通,为何陛下宁愿去含凉殿和那个盈美人干吃饭,都不愿意来她的春和斋?
偏偏盈美人住在含凉殿,还不像杨美人一样可以随时登门讨伐!
袁选侍只能在旁‘安抚’她:“盈美人恩宠正盛,姐姐且再等等,陛下总会想起姐姐的。”
赵美人已经攥得指节发白:“有本事,她就永远别出含凉殿,否则……”
否则,终于忍不住了吗?
袁选侍走出春和斋后,吩咐身边的人:“这几日多看着些,赵美人若有什么异动,务必让我知道。”
*
六月伊始,人间如炉。
哪怕是最雕丽的皇宫,也像是要化在阳轮底下。
太后将青簪叫到了含凉殿后殿之一的殿室中。
这里的陈设像是间书房。只是左右两壁都是可以打开的一整面的朱红雕窗,开启时水风横穿大殿,几乎使人以为不在殿中,而是舫行水上。
没有打开的门扇上,则挂着许多的诗画,其中有好些都是帝妃日常起居的图景。
太后颇为幽深地慨叹道:“哀家去岁不曾过来,只是因为,这含凉殿里,有太多哀家与先帝的回忆——从前每到暑夏,先帝下了朝,便会来这含凉殿批折子、陪哀家,冬天呢,就一起去温泉行宫,彼时冬有灵汤溢,夏无炎暑侵,当真是神仙日子。”
青簪逐一地看过墙上的诗画。有几幅诗,前后两联的字迹不同,一看便是两人合写的;而那些画作,除了帝妃二人的合像,更多是太后一人的小像,留住了太后的颦笑百态。
她十分真心地道:“娘娘与先帝,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太后笑了笑。一阵静默的辰光后,忽道:“也不知道西南的旱情如何了。”
“春夏是西南最难熬的时候,哀家小时只是桑川县中的一个贫户女。当年西南大旱,全家都被饿死了,只有哀家活了下来,找到了赈灾的军队。军队大部分人和当地的人口音不通,哀家就跟着军队到处安抚灾民,后来,领军的小将军将哀家收作了义妹,哀家又跟着他南征北战,他打仗,哀家就在战事周边的县镇住下,探听可用的消息。”
太后转过头来,看向青簪:“你大约已经猜到了,这位小将军,就是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