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软软地黏在书生背后,用长袖遮住他的眼睛,拉扯他:“裴,你来看!”
被鬼遮眼,裴怀钧不慌不忙,握住他藏在红袖里的手掌,将飘散的红色鬼雾半揽在怀中。
他温柔附耳,喉间发出轻笑:“小衣要我看什么?”
衣绛雪被他温热气息拂在耳畔,撩了个正准,突然就忘了开窗是为了什么。
裴怀钧会自己找答案,他走到窗边,扶着窗棂一望:鬼蜮里,街道纵横有序,星罗棋布,正是华灯初上时,如梦似幻。
最漂亮的是,衣绛雪在鬼蜮的天穹处,挂了一轮月亮。
不是那诡异如竖瞳的三轮血月,而是他们共同记忆里,那一轮皎白的明月。
今人不见古时月。
唯有衣绛雪的记忆里,才有如此纯粹的月亮。
裴怀钧静了许久,这轮明月照出仙人的不堪与卑劣。是他不能忍受长生,是他无法适应孤独,却要扯着心爱之人坠下泥泞。
身化厉鬼的道侣,即使堕入幽冥,一颗心也未染半点尘埃。
与被岁月摧折的他,截然不同。
他是这样无暇,会欢喜地送他一轮古时的月亮。
他倚着窗边,浅淡地勾起唇,寒眸也凝透了月光,倒映着他的莹白面庞,翩跹身影,“小衣,真漂亮。”
厉鬼开始支支吾吾:“什、什么真漂亮?”
他一定是被坏书生灌了迷魂汤,不知东南西北了。好可恶。
裴怀钧意味深长道:“……月亮也漂亮。”
衣绛雪怔在原地,反应片刻,月亮也漂亮,意思是……
衣绛雪绯红着脸,四处乱飘:“等等,坏书生,你说清楚——”
第39章 虚妄的花 不世出的花。
最顶层是昔年冥楼主人栖居之处。
衣绛雪寿元残缺, 命薄福浅。
这样的命,他顶多与鬼怪同行,与孤独相伴, 很难与人有什么深刻羁绊。
二十年一度轮回,他大半时间不会守在冥楼, 而是在阴阳行走,拘役鬼怪, 不断地填充冥楼。
长年累月, 衣绛雪养成孤僻的性格, 甚至有几分敏感偏激,不肯与人深交, 更不可能容忍旁人知道他的轮回秘密。
毕竟,如果有心之人探出冥楼楼主的秘密,算好下一次轮回的时刻, 在他转生最脆弱的时候, 一直守着他杀怎么办?
就算他保有记忆,灵异仍在,可遣鬼怪护佑幼年。
可万一哪天招惹上那群非得要除鬼卫道的老不修, 非要将恶鬼扼杀在襁褓里,衣绛雪也没辙。
因为那是事实。
人不会与鬼同行。
或许他那时行事酷厉,乖戾偏激,也与鬼没有什么分别了吧。
迄今为止,他守口如瓶,唯有一个人例外。
他真的把秘密告诉了他。
衣绛雪依稀想起来,那人手上系着红线,身形颀长,持着一柄光华明曜的长剑, 好像是个正道的剑仙。
是那个人,背叛了他的意志么?
为什么想起他时,他心里除了本能的恨之外,唯有挥不去的悲伤。
在冥楼里呆的越久,衣绛雪越是有些熟悉的记忆碎片闪回:
他记得帷幕重重,寂静长夜,冥楼长明灯照彻。
有人在永夜里守在他的榻边,反复擦拭他冷汗涔涔的额头,试图让高烧的他温度降下来。
他用唇试过药汁的温度,一点点哺给被鬼气侵蚀到膏肓、油尽灯枯的他。
那人不复平日潇洒从容,形容憔悴,此时却颤着声,指尖握着他的腕,却不敢用分毫的力道:“衣楼主?醒一醒,别睡过去。”
“……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