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轻霜现在还没认出他,显然也不觉得,他这个故意隐瞒身份的负心人在春宵一度当夜送的香囊,里面会藏着极为重要的身份印信。
只不过这人既然香囊不离身,时时刻刻都戴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发奇想,剪毁香囊看到了里头的东西。
随时可能发现罢了。
随,时,可,能,发,现。
“。”
沈持意:“……”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刚刚就很后悔,后悔雨夜前夕多此一举邀楼轻霜共乘,平白多了许多需要掩饰之事。
现在更后悔。
后悔一个月前非要急着把香囊给楼轻霜,结果现在这个香囊毁不了要不得,大喇喇在自己面前晃悠。
完啦!
他心如擂鼓,却知道自己不能在楼轻霜面前有片刻失态,登时拿出所有在烟柳巷中练出的风月架势,双指捻起腰间璎珞打着转,笑眯眯的。
“……大人的饰物都好生雅致,不仅香囊看着用料名贵,绣工精妙,旁边坠着的锦袋也气韵非凡。这锦袋是哪家绣坊的?大人可否把它摘下给我看看?它的纹案如此精巧,什么东西值得放在里头?想来也十分不俗吧?”
楼轻霜微微拧眉。
“殿下恕罪,”这人说,“此乃臣在护国寺祈安所得,不过是个礼佛之物,算不上名贵,却是臣的护身符,不便摘取予人赏玩。”
护国寺?
白玉龙环背后的财富和那些吃编制饭的和尚有关?
“殿下若是喜欢,臣可择日带殿下去再求一枚。”
楼轻霜显然也只是客套一二,不等他应答,直接又问他,“殿下想要住在哪个院子里?”
“随——”便。
视线再度不着痕迹地扫过他送的香囊。
“随着大人住。”
楼轻霜:“……?”
“大人住哪我住哪。”
沈持意本来还想着今日一别后他远离楼轻霜,眼下却立刻改变了主意。
香囊不拿回来,他可以和楼轻霜形影不离!
“臣少时住在宫中,近几年忙于公务不常回家,住的宅院还是少时偶尔歇脚的小宅院,恐怕不能礼待殿下。”
“没关系。”
“而且只有一间主卧,殿下若是要休憩寒舍,臣只能夜宿书房了。”
茶言茶语。
他吃准了楼轻霜必须保持风度与礼义,不松口:“那也行。”
“……”
“请随臣来。”
男人接过仆从手中的灯笼,步履从容,引路在前。
沈持意瞧着男人如竹般挺立的背影,心下咂舌。
——这就答应了。
他记忆里的原著主角对得寸进尺之人只会利落解决,杀了埋了都是寻常,可眼前的楼轻霜没显露出任何不悦。
答应得如此心平气和,稳重大方,甚至连面上温吞之色都半分不减。
难怪连多疑寡恩的宣庆帝沈骓都将为数不多的信任一点一点交付给这人。
沈持意却深知小楼大人心思如渊,黑不见底,摸不到头。
他更是不敢擅越雷池,暴露出丝毫破绽。
就连此刻跟在这人身后,他都只是亦步亦趋,安分得很。
他们在三两仆从零零星星的簇拥下,一前一后,缓步踏过宅院门槛,走过廊桥。
时辰渐晚,夜雨渐歇,隐于乌云之后的连绵星海似有所感,不愿再让风雨扰了人间清梦,扫开无尽的阴翳。
明月姗姗来迟,极为吝啬冒出些许头角,黯黯月光随风光顾尘世。
轻风晃起男人手里拎着的灯笼,摇曳烛火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