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驳。
“其实他人缘很好的。比我好多了。”杰森说。
杰森一这么说,他就想,那倒也不完全是。有吗?好人缘?可能吧。我是能和很多人都说得上话。但那和深层次的交往不一样。大家嘻嘻哈哈,虽然都是英雄,但理念不同,好在他并不纠结理念不理念的。一起行动,一起出生入死,然后一块散场,谁也不知道你私底下喜欢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或者在艺术风格上非常追捧……谁都喜欢。没有“最”,讨厌别人一听说你是个画画的,就问一定有非常喜欢的画家吧?痛恨这种说法。越画,越是谁都能接受,感触作品深层的感情,而不是去挑挑拣拣。一问起你喜欢什么画家,就想要个理由。还非得评价一番,说他在艺术史上的地位,赚了多少钱,死后又拍卖了多少钱,一切围绕着成就。那是认真的作品啊,是有想法的东西,这就够了。结果像是逛动物园,说什么,呀,它真丑,它有毛,它是秃子,它脖子好长,它是黄的绿的红的粉的紫的,这什么,我看不懂。
一面对那样的言论,他就会猛然爆发出一种阴暗的暴力想法,希望问出这问题、说出这话的人被农神吃掉,像戈雅的那副画一样。他是农神,或者不是,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那有什么要紧的呢?不要去用语言描述,像是介绍动物园里的稀奇物种一样。
他的人缘好,是因为这群英雄不会没事说到这样的话题。要不他就不会有这样的评价了。而是在不断不断的询问中,某一日,突然爆发,然后——“天,这人真是个怪咖,不就是说了什么什么什么吗?他怎么这么激动呀。”
“哎呀。人不在多,而在精嘛。一个人叫孤单,但很多人在一块,却各自只顾着自己的,就是孤独啊。这不是比孤单还难过吗。”莫拉说。“那一个人呆着做自己的事也没有害处。”
“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凯尔说,“你倒是也这么跟我说说啊。真是的。”
杰森一开始因为凯尔那副开心样子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他一直笑什么东西,越聊他越觉得,应该是莫拉和他的感情特别好。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亲子关系,羡慕都羡慕不来。
凯尔和莫拉的关系让他觉得自己很贫穷,穷得凉飕飕的。这种样式的贫穷是,一个工人,抬眼看到华尔街,看到游艇,看到纽约中央公园附近的高层建筑,里面的公寓一套要几千万上亿,原来不是建造了一栋栋高塔,而是把钱堆起来刺向天空。好有钱。可这么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这群富贵人家。我这辈子也不会这么有钱。有点嫉妒,但很快又觉得自己的生活终究是自己的生活。每个月拿几千块的工资,生活生活,凑合事,不看别人家的富贵,自己也挺高兴。
不过,要是去阿富汗之前,他可能会觉得心里有点堵,但他现在感觉很平淡了。他很快就放下了这种情绪。和莫拉聊天有快活轻松的气氛,他不希望把这搞砸。
他们聊了一会,想起来要吃蓝莓派,这种野生派和外面售卖的、被厨师驯服的派不一样,它的佐料是阳光和好心情。吃进嘴里不是吃味道,而是吃一种温度。正好,派的余温未尽,家软软的,很香甜。这让杰森莫名想到那天凯尔削给他的苹果。
咀嚼让谈话变得有一搭没一搭。凯尔和妈妈时不时对视,但主要还是他和莫拉在说话。
“其实,我来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你的老虎能吃蓝莓派吗?”
“应该没事吧?”杰森有点迟疑,“我问问。”
然后他就用加密即时通讯摇了达米安。
“什么事?”达米安回复很迅速。“什么情况?”
“老虎能吃蓝莓派吗?”
“………………能。”
“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