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疏则调换姿势,活动了下发酸的腿,盘起手臂。
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呢,在他身边死去的人不知凡几,可一个都不曾来找他。
早逝的母亲没有,并肩作战的同袍没有,连死在他刀下的敌人都没有。
如果没有姜妤,他也早就消失在这世间了,活时无人在意,死后无人记得。
即便他现在权势滔天,真正与他相牵的也只有一个姜妤。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褚未过来,打断了裴疏则胡乱飘远的思绪,附耳道,“殿下,暗卫前来禀报,说是在岐山发现了呼屠皆的踪迹。”
裴疏则不悦蹙眉,“这当口,他来干什么?”
褚未道,“他在那边寻了住处,暂时还未有异动。您可要去瞧瞧?”
皇权交替,大案翻覆,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他一个北漠的新可汗,总不可能是来游山玩水的。
裴疏则看了蒲团上的纤弱背影一眼,最终还是道,“你留在此处看顾她。”
他转身离开,不多时,姜妤放下了经书。
她回头,看到空荡荡的门口,未置一词,只向方丈道,“等经文诵完,我也不知何时能再出门,近来一路上山,只觉风景怡爽,我知此处是皇家观宇,山门严谨,不知您可否愿意,允我在山中走走。”
方丈微笑道,“山川河海皆是造物者馈与众生,有何不愿,夫人尽可自便。”
姜妤莞尔,“这几日陪我诵经的守清道长倒是投契,望您暂且割爱,让她帮我带路吧。”
第30章 靖王妃大批刺客从山中杀了出来
岐山距京郊百里有余,暮色四合时,裴疏则抵达山脚下的竹林,在一处幽谧院落前下马。
小院栅门敞开,屋檐下灯笼高高挑起,房门虚掩,透出里面暖黄的烛光,俨然一副迎客的架势。
裴疏则并不意外,直接进去,推门*而入。
屋内的青年手持杯盏,正在饮酒,闻声抬眼,冲他灿烂一笑,起身单手抚肩,有些夸张地向他行礼,“不知靖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裴疏则径直错开他,在桌案对面坐下,“说吧,来做什么的。”
青年琥珀眼珠一眨,佯作伤心道,“殿下还是这样多疑,真叫人难过,难道我就不能是为自己来的?”
裴疏则摸了个空杯拿在手中,“你来岐山,无非是等我上门,我既来了,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呼屠皆轻笑,转身坐回去,“我看你就是绷太紧,也是,靖王殿下好大的手笔,巫蛊大案牵连何其之广,又是经年旧事,此番突然反覆,只怕朝堂都要重新洗牌,难怪你面色如此憔悴,想是近来累得不轻吧。”
裴疏则执壶倒酒,“大魏国政就不劳你操心了,北漠那帮老勋贵处理干净了吗,倒有空闲跑到我这来耍贫嘴。”
呼屠皆笑道,“你知我是贫嘴就好,我这次还真是为私事来的,不过需要你抬抬手。”
他盘腿坐下,伸手就与裴疏则碰杯,一仰而尽,将酒杯倒置,露出一排细白牙齿,“先干为敬。”
呼屠皆是中原和胡人的混血,高鼻深目,轮廓如削,笑起来分外飞扬俊爽,若非见过他亲手弑父杀兄屠戮亲族时的模样,等闲人真会被这副皮子骗过去,绝不会将他当做裴疏则的同类。
裴疏则啜了口酒,示意他往下说。
“岐山是你的产业,我到这也不全是引你过来叙话,”他道,“早先我同你提起过,我阿娘便是岐山人,她死前说想埋回家,这不我千山万水过来,好让阿母亡灵安息。”
裴疏则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让我在此处给她找块墓地。”
呼屠皆颔首,“没错,我已经带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