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言,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这天下动势亦如水,山河变换似是无常、水脉分流各成道理,或奔流不息、昼夜纳百川而壮大,或捺断堵塞、化无尾涓流终掩于淤土,不盛则衰,不进则退。
光阴如流,天下之势如流,思如流,人亦如流。秦汉先人以此作比,划天下学说、诸子百家为九流十家,后又有儒释道三教相继鼎盛于朝代更迭之间,千百年来传诵于百姓之口。日新月异、时过境迁,或又因木分花梨紫檀、人分三六九等,苍生忙顾疾苦日,不问大家治九州,出口终成三教九流、五行八作。
上九流神佛圣贤、帝王将相,多得显贵;中九流秀才郎中丹青手、相命弹唱僧道尼,常得技艺傍身;下九流贩夫走卒、伶人吹手、坑蒙拐骗、恶霸贼盗,要么走投无路沦为贱籍玩物、要么不守道义纵恶为祸一方。
展昭所说的便是这些人了。
冰人做死媒,伶人坠高台,师婆断法事,叫街传信来。还有,隶卒掳女逼嫁,伢子争利害命……桩桩件件无不指着陷空岛,条条个个无不是下九流讨生活的俗尘凡夫。或许只是因这些人最能被利禄蛊惑、见银白动心,又无权势撑腰,恰是这世间卑微苟活、命如草芥之徒,轻易就能摆布,知与不知皆无法抵抗……但既在此间下功夫,不论幕后行事者与此有无干系,行经之处必将留下痕迹。
且巧的是,白玉堂说松江府有一霸,可号令此地三教九流。
展昭顺着林间小道、沿山路往东,很快出了陷空岛后山,又在左右细辨声响后,抬头瞧了一眼,正是乌云翻涌雨细细,偶得一寸浅薄月光盈目中。他没有犹豫,在月光又被浓云覆盖的瞬间,悄然翻过面前的后墙,如一缕风窜进墙后竹林。
白玉堂说,过了这片东竹林就是卢家庄五义厅。展昭踩弯了竹枝,在上头蹲了须臾,再听八方动静。风雨拥江潮,不见往来声。
他将剑握得紧些,敛了气息一提劲。只余竹叶在飒飒风中来回摇曳,无有人踪迹。
江潮风起不多时,一个黑衣人忽然从墙外翻进来,低头探了两圈,似是别无所得。他又蹲下身去,伸手轻抚竹林湿泥,未能寻得半个脚印。黑衣人迷惑地来回转了转头,忽闻夜中动静,是鸟雀扑腾着翅膀飞来。黑衣人仰头看了一眼,紧接着飞身一捉,逮住了一只鸽子,又落在墙头往四周仔细分辨了片刻,终于掉头离去。
又过一会儿,灰扑扑的飞鸽直上穿过茂密树冠,扑进了浓云细雨之中。
夜幕终笼天地,官府门前围看的百姓纷纷散了,走时还满面糊涂,三三两两地问公堂之上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我还真当知府大人要放那白玉堂去查案呢?”
“怎么可能,他不是疑犯吗?你看这都被抓进大牢去了!公堂上都喊了呢,留狱待审!”
“那为何林大人要将官帽递给徐老夫人……?”
“这……我也不知啊!反正白玉堂肯定有问题,没事他去坐大牢干嘛!”
灯笼暖火在和风细雨中转着身,照出了一众百姓稀里糊涂的面容。天色已晚,他们也顾不上理论旁人家的官司,急急归家去了。唯有几人在四散的人群中遥遥对视,无声地交流了什么,继而也在风雨中分散,钻入不同的巷子。府衙公廨门前渐渐寂静下来,直到这时,一个满脸胡子、衣衫褴褛的乞丐打着哈欠从台阶下翻身坐起。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颇有兴致地自语道:“没事坐大牢干嘛?当然是有事了……”
说罢,乞丐仿佛被什么逗乐了,“官府这手脚够快,把人都抓去了呢,可不得去大牢里问。只是这锦毛鼠竟还真给官府面子,这可就有些出人意料了。莫非真不知……只好亲自求个明白?”乞丐笑着摇头,又想了想,“倒是今儿锦毛鼠见的那个年轻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