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全是胡烈自作主张,只安抚那可怜老儿道:“老丈莫怕,我非山贼盗寇,更不是什么大王。我不妨给你一句明白话,我的亲事轮不着旁人作主,也绝对无意强娶你那有婿之女。”他说到这儿,目光也跟着掠过众人面目,公堂外头指骂嘀咕未曾因他短短几句空话承诺而停歇,反倒一个个都说往日瞎了眼,笑锦毛鼠不过如此,道习武莽夫终是贼人的料。一面之词不被采信,他早有预料。这世上人言可畏却如墙草,总是在等一阵风。
但明白归明白,无奈他耳朵好使,眼睛也不瞎。
门外或有认得他白玉堂的,又或有知晓但从未打过照面的,有受过陷空岛好处的,也有过去称道侠客仁善的……正因为他在松江府大名鼎鼎,此时才引来众人瞩目,化作回旋镖,戳着他脊梁骨唾骂。污言秽语将他贬如微尘。
名声皆负累,风一吹,墙就倒了。
白玉堂不惧旁人讥他谤他,但今日却有些格外的心烦。
这众声诘难确实烦人,但他从来自认清者自清,怎会受点诽谤所扰。思来想去不知烦从何起,反倒又念起商定助他查明原委的展昭。他只能归结于一来眼前阵仗从未有过,既声名狼藉、失了脸面,难免要烦,二来与展昭的约定不知如何,心里罕有的没底。后者他分身乏术,尚且不提,前者……
白玉堂自知往日并非不重名声脸面。恰恰相反,他相当要脸。
不过是少年人心思玲珑,早早学会了不露声色,实则脸薄好胜、心比天高,满身不肯服输认栽的劲头、不教人瞧去狼狈笑话的心气,就连名扬天下也或多或少占了几分苦心经营。旁人说他行事狠戾、刻薄任性,他不作声,也不以为意。因他知晓无论如何,说这话的人也总要认他所作所为乃是正邪分明、扶危济困之举。
早前也不是没被人窥破,评说为文武双全是狗屁,真乃刀客草莽、文人矫情。
“好在你行走江湖管的都是旁人之事,这旁观者清啊,才得了个通透明白的便利。但凡哪日自个儿想争个声名脸面,保管一塌糊涂!”
“你这瘟货长了一张乌鸦嘴,成日想瞧白爷笑话,与病夫有的一拼,仔细折寿。”
那瘟货当然不听,摇头晃脑笑嘻嘻:“白五爷才要仔细使心弄心,反害己命。万一哪天费尽心思却比不过旁人,意气不平,鬼迷心窍,一根绳就想把自己吊死了呢?”
得了他一刀,那瘟货还不知死活,第二日来求扇面时又嘴不把门,取笑他少年人虚荣心上头就口不对心、假模假式,嘲讽他争强好胜起来就死要面子活受罪,挤兑他迟早有一日为意气之争惹来杀身之祸。那时正是踌躇满志入江湖的时候。白玉堂将新写的扇面往那破嘴上一丢,全盘笑纳,眉间尽书少年意气:“你爱藏头匿尾、不问声名,与爷何干?大丈夫在世,已然不问权势利禄,追逐虚名怎么了?”他行走江湖之时,求名就是求名,行善就是行善,杀人就是杀人,处处发乎本心,从来光明磊落,有何不可?
他就是要扬名立万,不输任何人一头,有何不可!
可今日一盆污水,旧日经营皆成空不说,还惹满身负累作笑料。
如何想不起那破嘴的嘲笑:“少年人啊就是好哄,还以为面子能当饭吃,不吃亏哪知权柄在握好使。”世间声名不过纸糊的墙,不堪大用。争来争去一场空。
白玉堂一一端详外头喊打喊杀、评头论足的张张面孔,仿佛都写着“不耻小人”四个大字。嗡嗡嘲讽指骂入耳,他竟是倏尔扬眉而笑:“老丈既有胡烈之名,那便好说。”
他信手一抬,有什么东西咻的一声,急坠在林知府的手中。
是一块刻着飞马踏云的玉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潘班头瞟了一眼,暗忖这玉佩成色可不是展昭手里那块玉腰佩能比。羊脂白,温润干净、质地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