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颀长,眉目如画,像一株挺拔的修竹。听见大太监那殷切的呼唤,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他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朝那人微微颔首,便抬脚踏入了御书房中。

他的父皇正坐在那御书房中。

已是耳顺之年,皇帝的须发花白,岁月在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庞上镌刻下衰老的痕迹。五年前二皇子薨逝,皇帝大恸,自此身体每况愈下,许多事也早已交予太子嵇琛远代为处置。

皇帝手边堆叠着小山似的奏折。此时他手上拿了一本折子,正一言不发地看着。

“儿臣参见父皇。”

嵇琛远将衣摆一掸,跪伏在地,叩首行礼。

只是他话音刚落,却听得耳畔劲风扫过,一本奏疏就这样重重地砸到了他的额角,又哗啦啦散落一地。

“混账!”

皇帝的怒喝如同惊雷一般,几乎是与奏本落地的声音一齐在耳畔炸响。

坏了。嵇琛远的眼睛闭了闭。

“徽州知府谢宏,倒卖官粮,贪墨赋税。朝廷拨往徽州的赈灾粮三百四十万石,他便私扣下七十万石!朕问你,这件事你知不知情?!”

“父皇息怒!”

额头重重地磕在御书房冰冷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阵钝痛。嵇琛远的声音微微发抖,惶恐有之,畏惧亦有之。可他埋在衣袂间的眼睛依旧幽深,甚至可以说平静得可怕。

说到底,倘若谢宏只是一个普通的知府,并不值得皇帝如此大动肝火。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谢宏与靖安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关皇后母家,谢宏贪污的证据,本应全部交由了东宫,又怎会被递到皇帝的案前?

一时间,嵇琛远的脑中闪过了很多名字。

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嵇琛远,皇帝犹不解气似的将手中的朱笔掷到他的脚下。深红的墨汁溅落在那朝服的衣袂上,像血。

他厉声叱责:“谢宏既是他靖安侯举荐的,那朕也不必交给你查了!”

有些麻烦了。嵇琛远想。得让舅父赶紧把那些人都处理掉。

到底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说完这些话,皇帝瞪着眼睛,长拊胸口,从喉咙中发出破风箱般的、急促的喘息。

……会是谁?是谁向皇帝告发了这件事?

嵇琛远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扯了扯嘴角,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那张温润俊美的脸渐渐阴沉了下去。

还能是谁?

“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帝摇摇头,指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道,“去外面跪着,跪到朕满意为止。”

“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