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威侯一走,席间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立即活络了起来。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不热闹。醇香的宫廷玉液让筵席间的气氛变得愈发火热。远处,几个纨绔子弟正嬉笑着斗酒,传来一阵阵叫好声。
祝珈言沉默地坐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同席的人,在裴焕走后,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他。那些视线染着醉意,或好奇,或不善,而他只能低着头,拉紧自己的衣襟,遮住一块被裴焕方才吮得泛红的皮肤,想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只是祝珈言想低调,却总有人不肯放过他。
他正小口小口地喝那盅乳鸽汤,忽然,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出,轻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令人作呕的酒气从身侧扑面而来,钻进祝珈言的鼻腔中。霎时,他胃里翻江倒海。
“……三殿下,咱们这是多、多久没见面了?”
来人是个身材肥硕的男子,一双吊梢眼,醉得走路都歪歪斜斜。他用力地拍了拍祝珈言单薄的肩膀,凑近面前神色冷淡的美人,大着舌头,一开口又是一股酒臭气,“三殿下这是在哪里忙呢?”
祝珈言蹙起眉,面上浮现出厌恶之色。他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从醉汉的手心中挣脱出来,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边迅速扭过头,想躲开那熏人的酒气。
他认出来人是卫安郡王的二子,丘烽。丘烽的父亲是齐王一派的人,过去还在东宫的时候,丘烽曾想来参加他的宴会,却被祝珈言拒之门外。
丘烽像是终于找到机会了似的,他拍着桌子,摇头晃脑地大笑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三殿下如今在桓威侯府上高就呢!”
盛着乳鸽汤的瓷盅摇晃着荡出汤汁来,洒落到桌案上。祝珈言一言不发地坐着,一个醉了酒的公子哥闻言,遥遥地朝他喊道:“珈言,在侯府上干些什么?给咱们说来听听呗?”
丘烽闻言,一惊一乍地开口:“令狐兄,瞧你这话说的!三殿下在侯府,当然是得看侯爷要‘干’什么啊!”这个“干”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令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下流含义。
席间顿时响起一阵暧昧的哄笑声。
丘烽看着祝珈言愈发苍白的脸色,抚着酒肚笑得前仰后合。
祝珈言藏在桌案下的手指死死地攥着,指节凸起,连指甲都快要陷进肉里。可他再不能像过去那样,叫人把出言不逊的丘烽给赶出去。
那些充满恶意的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像一片黑色的旋涡,迎头将祝珈言淹没。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溺水般的痛苦,不顾裴焕的嘱咐,猛地站起身来。
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在所有人惊讶的视线中,祝珈言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酒宴。
风在耳畔呼呼地吹,祝珈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里。周遭的景色还是那么熟悉,这是他在他乡留存过的最美好的记忆,桩桩件件,都是与嵇琛远一起。
即便已经过去这么久,祝珈言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不声不响地流着泪,将自己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祝珈言抱着膝盖坐在廊桥下,酒宴的喧嚣声似乎都离他远去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胸口带着的那枚红玉扳指。从小到大,每当伤心难过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抓住这枚扳指。祝珈言从小就戴着它,从未取下过。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祝珈言还以为自己正置身于梦境之中。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看见身穿婚服的嵇琛远,远远地朝他走过来。只是那张过去里总带着微笑的面孔,如今却显得十分冷漠。
嵇琛远注视着他。祝珈言那张扬起的脸蛋上爬满了清泪,哭得眼睛发肿,看起来是那么的伤心可怜,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