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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马上,一时相对无言。

十年故人不见,谁知江南断肠。

最终周彦启先开了口:“好弟弟,你我少年相交,我知你一心为国,如今为何自甘堕落同那姓乐的一道做了反贼。”

沈牍冷笑,不想跟周彦启讲什么“皇帝昏庸民不聊生,自己现在做这些事就是为国”的大道理。

周彦启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只不过周家是齐朝的周家,开国功臣,满门忠烈,甚至连皇族的血脉里都流着周氏的血,周彦启别无选择。

“昔年抚朔关,咱们三人关系最好,怎么他成了姓乐的,我还是好弟弟?”沈牍故作轻松问道。

“他怎能越过去咱们两个的交情?”周彦启蹙眉,“只要你能迷途知返,我会让陛下给你最丰厚的赏赐,封候拜将、高官厚禄,只要你开口。”

周彦启劝说着沈牍。不仅是因为沈牍是乐宿齐的左膀右臂,如果沈牍归降,乐宿齐将受到重创,而齐军则会如虎添翼,更是因为,周彦启不愿意与沈牍刀剑相向。

沈牍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叹周彦启的天真,还是叹他们无法回去的情谊。

“你觉得,我若降了,陛下当真能不计前嫌重用我?”如果齐帝有这样的心胸,大齐就不会走到民不聊生这一步。

“我会尽力劝说,你若不信,我可以与你许下婚约,来日我们做儿女亲家,周家会永远与沈家一条心。”

“犬子已和乐家次子有了婚约。”沈牍苦笑,“大哥,咱们是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

又一阵风刮过。

“第一次见你时,我没想过会和你做兄弟。”周彦启说,“上次见你时,我也没想过和你成仇敌。”

但已经走到了不同的路,两个人没有一个愿意回头。

周彦启再无话可说。

他不会背叛韦氏,而沈牍也彻彻底底投靠了乐家。

周彦启勒紧缰绳,掉转马头。

“快些走吧,下次再见,我会把你绑回京城。”

沈牍并不接茬,也转过方向,与周彦启彻底背对,朗声说:“下次再见,我会让你心悦诚服地认乐宿齐做主。”

自此天涯相隔,此生未见。

沈彻闻讲这些时,心怀忐忑,看着周贺丹:“我父亲说,他们的那次见面,并没有避着旁人,却被有心人利用,污蔑周将军怀有异心。”

周彦启与沈牍、乐宿齐昔日交好的事,边关许多人都知道,于是那些来往的点点滴滴被翻出来,曾经的书信也被当做周彦启通敌的铁证。

可断金石的情义,变成了斩到他身上的利刃。

“周伯父从死人堆里带出我父亲,之后尧云城又放他一马,救我父亲两次,却连累了周家满门……是沈家,欠的周家。”沈彻闻脸上流露出内疚情绪,如果他早知道周贺丹是周将军的后人,一定不会对他是那种态度。

沈彻闻旋即想起,还叫周彦启为伯父已经不妥,应当也称他一声父亲的。

沈牍得知周彦启身死的噩耗后,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等终于进了京,周家早随着衰朽的齐王朝一道葬身,沈牍连残存的幻影都没能触碰到。

乐氏入主中原后,边关未静,沈牍连到手的王位都没捂热乎就只身赴了疆场,好容易回京后又疾困相催,再没有寻人的精力。

天授五年,沈彻闻十岁,周彦启去世的第六个年头,沈牍彻底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最后的病榻上,他拉着沈彻闻的手,嘱咐他要学会藏锋自保,可以纨绔些,可以躲躲懒,该装傻的时候要多装傻,但千万不要太聪明,太机敏。

要尊敬皇帝,要爱戴乐书乾,无论发生什么,沈家都要和太子站在一条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