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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沈牍彻底没了亲人,只有族中几个长老, 偶尔愿接济他些许。

但沈家贫寒, 长老的接济不过杯水车薪, 沈牍没钱念书,心中空有一腔抱负不愿付之东流,于是干脆入了行伍。

从军没有几年,沈牍就展现了超出常人的天赋。他聪慧机敏,心思细巧,学东西也快, 很快得到了上级赏识,偏又运气好,几场仗打过去,有了军功,未及冠就做上了校尉。

不久后他认识了周彦启。

周彦启虽出身大族,但周家命途坎坷,几番起落, 到他这一代时往昔荣光已彻底消磨, 祖辈的荫封聊胜于无,周彦启进军营后是校尉做起的。

平民出身的沈牍费尽千辛万苦撞了大运才做成校尉, 大家公子周彦启家族败落忍辱负重只能做个校尉, 两人应该见面就成乌眼鸡,互相瞧不起。

事实也差不多,沈牍瞧不上周彦启,觉得他出身高, 不过靠着祖辈,必然吃不得苦。周彦启则表面上一副不跟沈牍计较的态度,但心底烦沈牍这个泥腿子烦得要死要活。

一切的转机发生在一场战役。

齐军中了敌方的埋伏,等沈牍回神来的时候,昔日袍泽竟都已尸横遍野。沈牍则被箭射中了前胸,只与心脏偏移了几分,硬扛着没有死掉。

但敌军撤离后的战场那样空旷,沈牍流了太多血,靠一个人走回军营实在是太难。

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席卷了他。

他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本应该不怕死的,可就是觉得不甘心。

沈牍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不甘心一辈子只是个小人物。

他踉跄地绕过满地尸身,茫然地朝着来时路走着。血还在流,他不知道是血先流尽还是路先走尽。

突然一阵风吹过,他听见堆积的尸体发出动静。

一时间,沈牍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了过去。他看见一只手抬了起来,于是想都没想,把人从尸堆里拉了出来。

出来的人是周彦启。他在战场上被盾牌砸晕,又巧合地被几个同袍遮掩住了身体,躲过了敌人的补刀。

见是周彦启,沈牍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两人把战场大致找了一遍,很潦草地确认了没有其他生还者,于是互相扶着往军营的方向走。

沈牍的伤太重了,走到半路就不太站得住。周彦启不敢随意拔他身上的箭,也不能背他,思来想去把人横抱回了军营。

周彦启好体力,沈牍也命大,终于死里逃生。

从这以后,将士间常打趣沈牍,都说别人都是被从死人堆里背回来,偏你不一样,给抱回来的。

沈牍也不恼,反而和周彦启关系奇迹般地好了。

沈牍一向爱憎分明,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周彦启他或许早死在半路,因此从前的那些有意无意的龃龉,看在同生共死的份上,也都没那么重要了。

但人与人的交际总是偶然交叉,渐行渐远才是常态。

没过几年周彦启凭借着周家的余威和自己的努力,离开了苦寒的边关,做了赫赫有名的周将军。

沈牍没他这样的家世,在齐军只做到了个杂号将军。那时他会和周彦启互通信件,两个各自成家,在信中变着法子的夸耀自己夫人。没吃上对方的喜酒,是两个人彼此间最大的遗憾。

再后来,天下乱了,乐宿齐乘势而起,沈牍追逐着他的脚步,彻底与周彦启站在了对立面。

再见便是尧云城前。黑云压城,甲光向日,昔年并肩的二人,一个守城一个攻城。

尧云城易守难攻,周彦启又是与沈牍不相上下的带兵奇才,站着天时地利人和,饶是沈牍也吃了败仗。

兵败如山倒,沈牍策马而逃,周彦启追出城三十里,拦下了沈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