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引施颂真上楼,“如今热水已经备下,仙师请自便。”
“那我兄长人呢?”施颂真想起今日的夸下海口和徒劳无功。
“孟仙师似乎是身体不适,早早睡下了。”小二恭敬回道,“仙师看上去很累,我们也不敢擅自打扰。”
修者不需要洗澡,水诀和避尘诀都可清理身上风尘。偶尔泡个热水澡,算是修士的放松休息。施颂真幼年初学御剑时,时常将身上跌得青一块紫一块,衣衫上满是草汁泥泞。这时孟逢春就会烧上满满一桶热水,在里面滴入治伤的药液。
施颂真自此养成了经常洗澡的凡人习惯,疲倦或受伤时就会跳进热水里泡一泡。失去孟逢春的那一年,施颂真没了兄长的扣门声提醒,时常在冷却的药浴中昏沉睡去。
北境气候酷寒,用来烧水的柴火有限。施颂真俯身试了试水温,身后忽然传来木头的“吱呀”声。
在窗户上磨完牙的白狐若无其事地从桌上跳下,落地轻而无声。施颂真低头,只见地上白狐昂首,口中叼着一套折叠整齐的单薄浴衣。衣袍看上去倒还整齐干净,如果忽略狐狸咬出的牙印。
“你要我穿这个洗?”施颂真醒来时,身体一空。
她竟然又灵魂出窍了!
这一次,她的元神已飘出了三千里地,置身于昆仑仙宗的琼楼玉宇中。
约莫是离肉身太远的缘故,她连半透明的完整形态都维持不住,一缕元神纤细如丝,微弱到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昆山夜碧,人闻清钟。满目皆是苍山负雪,透骨的清寒。
“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施颂真挣扎无果,那一线元神被冷风托举着,钻过无数门底、墙缝,晃晃悠悠朝通天塔飘去。
“里外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那颗心。”
“为什么会没有?”
“……真是怪哉。”
塔中传来谁的喃喃低语,施颂真的元神并未停留。
那股无形的力量牵扯她的灵魂,继续朝塔底一处隐秘的地宫沉淀。
好冷!
这处地宫竟然比山巅的积雪还要清冷,雪白的地面,雪白的墙壁,雪白的雕花支柱,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是万年寒玉堆砌而成,若施颂真凝成实体,此刻必然已经冷得汗毛倒竖。
地宫穹顶上浮着数百盏烛灯,地上置着一对引吭高歌的落地鹤首铜灯,这便是地宫中唯二的暖色。
三四条影绰的身影或坐或立,气氛凝重。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拉伸跳跃,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意味。
再往前,一张九曲十八弯的天蝉翼屏风横档了施颂真的视线,同样冰寒刺骨的淡蓝色结界将她的一丝游魂彻底隔绝在外。
屏风后有一张寒冰雕砌的圆台,旁边安静地站着一人,似是在敛目出神。
施颂真认出了这道身影,清冷,沉默,手执拂尘,背负长剑。
是奚长离。
一道年长的声音打破死寂:“云之,玉凌烟的伤势如何了?”
“回二师伯,小师妹已送入通天塔中,请师尊出手救治。”
是奚长离的声音。
施颂真的元神仿佛被谁扯了一下,骤然绷直,牵出细微的痛意。
她无法原谅,她不该出现在这,可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她停在原地,继续听了下去。
“那便好。”
先前那道年长的声音道,“先前重伤濒死的雾之、林河等四名弟子,皆是宗主师兄妙手救活,凌烟那丫头也不会有事。师兄闭关多年,有这几个小辈陪在身边解闷也是好事,你不必过于担忧。”
奚长离恭敬道:“是。”
微风拂过,满宫烛火随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