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锦心下着急,他知道李鸿岳心中有气,所以语气越发柔和,不觉间竟带上一丝刻意的讨好,毕竟曾经,只要他肯稍示可怜,李鸿岳便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说你不过一介武夫,非我真心,说你骄恣纵妄入不得眼,那只是情急之下的胡诌之语。”

当时梁晟咄咄逼人,若不如意,不知会做出何等狂悖举动,他不得不假意迎合,

“说出的那些...那些‘浑话’,全是为了敷衍端王,绝对非我本意。”

“那今日这些话呢?”

“什...什么?”

“呵,”自嘲一般,李鸿岳发出一声冷笑,“今日说这番安慰之语,也是为了敷衍臣么?”

“今岁秋猎,太后想要推行新政,却又忌惮世家,所以需要借助外力。”

光影变换之间,原本垂首的李鸿岳缓缓抬头,他的目光于莹白错落的珠玉之间,定定看向姜似锦,“而这个外力,就是臣,对吗?”

“你...已经知道了?”

“不,我的意思是新政一事,你已经知道了吗?”意识到话有歧义,姜似锦慌忙解释。

“是,昨日忽然收到老师来信,邀臣前往沈府郊外别野,本以为老师有事相托,哪知约见之人却是沈相,而他约见我的目的,太后自是比臣更加清楚。”

没有料到沈从易会在他之前约见李鸿岳,不过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能说服李鸿岳,谨慎缜密的沈从易又怎么会将此事完全托付于他呢?

二人之间,隔着数步之遥,又有珠帘障目,是以此刻的姜似锦难以看清李鸿岳如霜面色,他只觉得座下之人似乎语气有异,可到底没有多想,只捏着手中锦帕,搬出事先备好的说辞,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召见的目的,那今日,我便斗胆恳求将军,助我推行新政。”

“十数年来世族跋扈,不仅在封地巧立名目,与民争利,更是盘剥山川水泽,与朝廷争利,现下皇上与我欲除旧弊、行新政,而今岁秋猎,豪族毕至,世家云集,正是其时。”

“然盐铁之利,可抵百宝万货,世家豪族们又大多蓄有私兵,武力充沛,若是新政施行期间有不轨之心,社稷危矣”

说及此,有些难以开口般,姜似锦顿了几顿,才道,“我知你素来洁身自好,不屑于庙堂之争,可如今危难之际,我思前想后,现下困局,能助我的...只有你。”

这一番话,可谓是胁之以情迫之以理,即以江山社稷将李鸿岳高高架起,又赤裸裸地用曾经那一段情向他求取帮助,姜似锦说完,不待李鸿岳回应,他自己倒是先两颊飞红,羞赧得薄薄眼睑都染上绯意。

他想,若论卑劣,怕是没有几人能望他项背吧。

然而半晌过去,姜似锦却迟迟没听到回应,奇异的静默逐渐冷却了他因为赧意而起伏躁动的心,小心抬眼望去,透过珠帘,影影绰绰的,他瞧见几步之外早已收回目光的李鸿岳微垂着头,他右臂搭于座椅,手掌紧握扶手,似乎隐忍着一股怒气,而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姜似锦陌生的拒人千里的冰冷。

忽地就开始心慌意乱起来,那股早已莫名潜伏着的不详预感在此刻再也压制不住,在姜似锦心底蓬勃而出,他看到阶下的李鸿岳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向自己迫近,那漠然的目光此刻好像好似变成一柄利剑,穿透可有可无的珠帘,直直向他刺来。

“于我有用者,辄可亲之。”

“于我无用者,辄可如草芥弃之。”

本以为,李鸿岳会不管不顾地掀开珠帘,可他最终还是恪守着臣子的本分,于台阶之下静静站定。

“可做均势之用,可用以制衡端王,可助你巩固后位,所以这些年太后才肯在周旋之余,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