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这也太丢脸了。
还是在眼睛婆婆面前……谢挚懊恼地想。
要是被眼睛婆婆发现了,她会被取笑一辈子的。
好在老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眸光温柔地注视着年轻的人族,如同看着一个笨拙的孩子。
“……谢谢您,婆婆。”
谢挚再次抱了抱白狐,目光如微漾的湖面,满含着真诚的感激。
过多的情感在心中激荡,反而堵塞在喉间口中,使她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完尽自己的感动与谢意。
她的确已经太久没有像方才这样,卸下全部伪装防备,全身心地依靠一个人了。
在一切都暂时结束后的现在,眼睛婆婆的拥抱,对心神俱疲的谢挚来说,真的很必要。
接下来的路,谢挚走得明显轻快了许多,甚至有了一点之前在白象氏族时的样子,跟化为人形的眼睛婆婆不停说话谈笑,讲自己之前经历过的趣事。
“吵死了!”
眼睛婆婆敲着拐杖,高声抱怨,一副烦不胜烦之相,但唇角却一路都没落下。
真是的……
直到现在,才有了点孩子样……老人欣慰地想。
她喜欢看谢挚神采飞扬的样子,这让她觉得很开心。
想了想,眼睛婆婆还是谨慎地提起了一个敏感话题。
因为怕谢挚低落,她讲得十分隐晦:
“姜微,你会不甘心么?”
谢挚明白老人犹豫的未尽之言,并没有沉下脸色,只是坦然地一笑。
她与人皇之间,实有深仇大恨,是不死不休之仇敌。
笋子的死,永远是谢挚心中的一根刺,在无数个难眠的寒夜,都扎得谢挚痛楚万分。
除过笋子的性命之外,人皇于她,还有许多前仇旧怨。
但现在,为了北海的安定与独立,谢挚却要立下大道誓言,不惜与自己的仇人做交易。
她甚至在中州与西荒永久地失去了自己的姓名,也将殷墟二字亲手捏碎在潜渊边的空气里。
后人永远不能得知姜周立国时的真相了。
而谢挚,仍然背负着万恶不赦的叛贼之名。
眼睛婆婆自然知道,这是必然发生的无奈之举,已是最好的结局,可是这对谢挚,未免太不公平,赢得又太苦涩。
但谢挚用一句话抚平了老人的担忧。
她止住步伐,轻轻握住眼睛婆婆粗糙的手:“不会。”
“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婆婆。我做出了选择,那么我就该为这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世间常理,我甘之如饴。”
“我恨人皇,直到她死去才能停止,可是如果我被仇恨与愤怒冲昏了头脑,在实力不够的时候就贸然与人皇作对,这不是勇敢,也不是有情义,只是愚蠢而已。”
夫子慈爱的谆谆教诲忽然在谢挚脑海中响起,令她竟怔忪了一瞬,心神为之猛地一颤。
……直到此时,在离开中州与红山书院的五年后,谢挚才终于参透了孟颜深当年的那句话。
“……在这世上,还另有一种不仁之仁,不勇之勇,往往做的时候为常人所不能理解,但那才是真正的大仁大勇,非今人所能及。”
“……这是不仁之仁,不勇之勇。”
红山书院清澈的月光仿佛又在谢挚眼前摇晃,墨色指猴殷勤倒酒的汩汩声在耳旁重又响起,和着老人和蔼的话声,终于全都一一模糊离去了。
谢挚眼眶发酸,有些恍惚地喃喃重复:“攻破歧大都,听上去十分痛快解气,可以我如今之力,还完全办不到,只是天方夜谭罢了……”
随着慢慢说话,谢挚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