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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经雨透 陌青青青 58897 字 1个月前

社稷,砸进昔日铁血忠魂守护的万里河山。

可顾长渊依旧沉默着。

他望着前方,神情未动,眉眼间看不出一丝裂痕,像是早已将所有悲怆封进血脉骨髓,与这乱世一并葬入胸膛。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却仍是平稳的:“去准备灵位和孝服吧。”

秦戈闻言,抬头望他一眼,眼眶通红,唇齿紧咬,却终究没再出声。片刻后,他深深俯身应诺,咬牙起身,转身而去。

国已亡,君已殁,家亦不存。

如今这世间,唯有他尚在。唯有他,能为顾廷昭披麻戴孝。

顾廷昭的灵位摆在了顾长渊的院中的偏厅。

那是一间不甚宽敞的小屋,被秦叔布置得井然肃穆。四角挂着素白挽幛,窗前悬着轻薄白纱,一盏青灯静静的燃于灵前,将那方乌木牌位上的字映得森森然然:“大齐定国公,讳廷昭之灵位。”

他无法远赴京城收敛父亲的遗骨,能尽的孝道,也就只剩下这片方寸之间,孤零零的一块灵位,一炷香,一盏灯,一场不曾中断的七日守灵。

顾长渊身着斩衰麻衣,额角缠着素白孝巾,坐于灵前,脊背挺得笔直,手中拄着白木哀杖,神色沉静,目光低垂。风从门缝中悄然探入,带起灯影微晃,映出他轮椅之下微敛的双足。

他无法独立起身,只得由秦戈与温渠一左一右搀着,抱着,每一次俯身叩拜,都像是将半身血骨压进这片肃穆的香火之中。白木哀杖轻触地面,发出微弱的声响,与他沉默的呼吸一同,在这狭小的灵堂中久久回荡。

他始终没有流泪,也未曾开口。只是拄着那根杖,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守着。

等到头七这日,夜过三更,灵堂仍旧亮如白昼。

秦叔在堂中点了七十二盏长明灯,灯火一盏盏铺陈开去,映得整间屋子素白森然,影影绰绰,天地间空寂无声。

陆棠推门而入时,顾长渊仍旧坐在灵位前,身披麻衣,胸前挂着素白的孝绦,倚着白木哀杖,神色恍惚,两眼空茫。他已在这里守了太久,整个人消瘦得像是道被风一吹就要散去的影子。他静静地听着灯花炸裂的细响,听着纸钱被焚尽的悉簌,听着天地寂灭,万物同喑。夜深了,秦叔已经尽力,他的世界里却仍旧是一片昏暗。

陆棠走到他身侧,在蒲团上缓缓坐下,声音低柔:“你还好吗?”

顾长渊似是这才察觉她的到来,微微偏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你来了。”

陆棠望着他,目光一点点落在他眼下的阴影与消瘦的面颊上,顿了顿,忽然轻声道:“顾长渊,你可以哭。”

他没有回应,只是搭在膝上的左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沉默在二人之间缓缓蔓延。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沙哑:“陆棠,镇北军……没了。”

“我感佩他的忠心,也恨他的愚忠。他以身殉国,成全了自己的名节……可北境千万百姓呢?” 他的嗓音淡淡的,像是在慢慢整理什么思绪,音调起伏间并无太多情绪,却听得陆棠心里发紧。

“但终究……他是我父亲。”

他的母亲早逝,父亲戎马半生,将他带在身边走遍四方,从军营到边关,他是追随着顾廷昭的脚步长大的。将军百战死,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接过那把剑,披上那身战衣,继承父亲的荣光与责任,成为定国公,也为此不断努力着,成为镇守北境的壁垒与旗帜。只是世事弄人,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情形。

京城已覆,北境已失,顾廷昭战死,镇北军覆灭,他前半生所有的信仰与荣耀,也随之一并埋入黄土。

顾长渊静静地坐在这灵堂前,望着昏暗视线里一点点飘渺灯火,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是那个已经崩塌的王朝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