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全,唯尽人事,听天命耳。
若卿卿得见此书,则示吾已命殒玉门,长眠黄沙之下。
此生最大憾事,莫过于战败身死,未能同卿白首。
吾去后,望妻勿要执念过往,困于故人。
……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勿念,珍重自身。
此番一别,再见无期。
人间无尽雪,愿卿如新月。
夫,执砚。
绝笔。
盛菩珠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砸落在信纸上,晕开一团团墨迹。巨大的悲痛将她淹没,她踉跄扶住紫檀木书案,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掌心碰到镇纸,她整个人没站稳,在即将跌下去前,不小心把桌案上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扫落。
“哐当”一声。
匣子里原本整整齐齐叠放着的信笺,厚厚的一摞,像雪花碎片一样散落上书房的地砖上。
盛菩珠鬼使神差蹲下身,拿起离她最近的一封,抽出信笺。
熟悉的苍劲的笔迹再次映入眼帘——
“吾妻菩珠亲启:此行奔袭突厥,若有不测……”
她呼吸一窒,又慌忙拿起下面一封。
“吾妻菩珠亲启:……未能生还,莫心碎伤神……”
“吾妻菩珠亲启:若得见此书,吾已长眠塞外,此生多有亏欠,愧怍难当……”
一封,又一封。
全都是他留下的遗书。
有些信封已经很旧,边角磨损起毛,仿佛被人时常放在手心里摩挲。
从新婚初始,一直时至今日。
盛菩珠无法想象,谢执砚是抱着怎样的心境,在每次披甲出征前给她写下这一封封书信的。
是不是,每一次,他都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足足三十七封书信,盛菩珠一封封读下去。
直到卡在匣子内侧,没有掉出来的最后一封。
“母亲垂鉴: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
若得见此书,吾恐已长眠塞外。
新妇初至,吾性冷疏离,远赴边塞,恐伤其心。
若此战不回,望母亲为吾妻另寻良配,唯愿吾妻勿困于旧事,一生顺遂。
……
风雪甚大,望母亲珍重。
今生恩情,唯来世再报。
不孝儿,执砚。
绝笔。”
这是,他在大婚那日所写下的吗?
盛菩珠跌坐在地上,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哭出声来,心口疼得快要碎掉了,各种情绪纷乱杂沓,像是凌迟一样,她被汹涌的过往狠狠刺穿,像是要把她一点点抛高,然后无情地碾碎。
原来,他并非真的冷漠。
他表现出来的种种疏离,看似不近人情披甲远赴,背后藏着的,是比任何人都要深沉背负。
神明不该陨落,爱她的那个人永远站在光里,堂堂正正,不愧天地。
无论生死,盛菩珠觉得她都该有所回馈才对。
深夜,万籁俱寂。
颐寿堂里间,药味比任何时候都重。
老夫人并未安睡,正倚在床头,压抑地咳着,一声声的听得人心头发紧。
盛菩珠整理好情绪,屏退左右,缓缓跪倒在老夫人床榻前。
“祖母。”
老夫人呆呆应了声,眼神却是空的。
盛菩珠仰起头,昏暗的烛光映照着她苍白的小脸上,微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孙媳,想去玉门关。”
“玉门关?”老夫人呢喃重复一句,猛地捂住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