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面对面看着竟然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手上的重量实在是太轻,干燥的、蜡黄的皮肤,与记忆里宽厚的手掌,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孙大大说他最像玛法,他之前去看病的时候,孙大大还记得他。
拉着他的手,甚至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对他说,“我的事儿,你可得替我好好地看着!”
他那时还只当老头子又给他开玩笑,像以前无数次开玩笑一样,于是也很轻快地回答,“那是当然!”
于是他没有落下一次守夜,直到出殡,就像很多年前送别自己的玛法一样,送他到郊原,送他身归后土。
他再次看了一眼玛玛。
玛玛也看见他了,费力地问,“敬佑,站在那儿做什么呢?”
他重新扬起笑,用很轻快的语气,“玛玛,我看看您!您别急着念叨我,我这就去熬药了。”
玛玛笑着斥他,果然又开始念叨,“用文火慢慢地熬就使得。外头还在下雪没有?”
敬佑说没有,“前天就停了。”
玛玛“噢”了一声,想了想,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是不是到半夜了?你快去歇着去吧。多穿些衣裳,别仗着自己年轻,就去吹风。”
敬佑看了看外头的天光,午后,太阳被浓云遮掩着,只能露出一个惨淡的轮廓。
他笑得发酸,没有回答玛玛的问题,只是说,“知道啦。”
玛玛又问,“你妹妹的亲事,怎么样啦?”
敬佑只好说,“白天又来了几门子人,说不准就快要定了。”
玛玛听了,仿佛很高兴似的,拉着图妈妈的手,说,“我早早儿给她备了要添的嫁妆,就在柜子里……”
敬佑没有再往下听,放下帘子,往外走,站在廊下,吹了很久的风。
风都感觉有些酸,有些厉害。他掖着手,深深吸了口气。
依稀看见门上似乎有人,他重新整理好心情,走过去。
果然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人,穿着一身佛头青色的便服,外头罩着一件秋香色的出锋短马褂,戴着顶暖帽,身边还跟个小厮。
照面一看,倒显得很精神。
那人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了,见他出来,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见他衣着家常,心中稍稍有了成算,很从容地向他揖手,“敢问,这里是佟家么?”
敬佑心想纳了闷了,现在的同辈怎么都混得这么有出息又这么有勇气,上门来相看,不提前问好时间,想来就来了,也不提前请人说和,俩胳膊俩腿就上门了,——多冒昧啊!
佟敬佑把手搭在门上,一副要把人拒之门外的架势,俩嘴巴片子上下一碰,就开始说瞎话,“不是,走错门儿了。改道吧您。”
第94章 申时六刻为人一般,不说实话。……
那人也不恼,笑道,“来过一次,比较熟悉,应该不会走错。”
顿了顿,又道,“今日前来,怎敢空手?上回听说您慧眼识珠,新得一幅郗公的《秋江寒钓图》,特来请您品鉴。”
敬佑双手环抱在胸前,见他言谈
举止,勉强压下嘴角,不甚在意地说,“好说,好说。正所谓有缘画遇有缘人,就算不是为了画,您远道而来,也该请您喝杯热茶再走,这是礼数么。”
他往边上让了让,“里面请吧!”
那人从善如流。
敬佑引他到里边坐,想起自己还在厨房熬着药,只得先歉然道,“您略坐一坐先,家里我讷讷、妹妹都出门走人家去了,不在家,我去给您泡壶茶。”
那人说,“不急着喝茶,既有长辈在家,理应先去见过祖母。”
敬佑看破一般地笑了,“你不是冲着找我看画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