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入京城,有他推举之力。黄举与拜敦不睦,贪墨坐实,被判斩监候,等三年国丧后,即行秋决。你阿玛人在刑部大牢,也被连坐。这几年接二连三下来,革职、杖杀、畏罪自裁者不计其数。至于你阿玛人在刑部,还是与余下五十三人免死流放伊犁、黑龙江,我不在京城,暂时探听不到,具体的下落,得等九月底御驾回銮,才能告诉你。”
他语意诚恳,“抱歉。”
连朝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平复着情绪,却如何也不能压抑下自己内心的哽咽,“三年,三年我不知道他的下落……我不知道家里怎样,我在宫里苟活了三年,我……我……”
与岑想要伸手,去安抚她的情绪,在手即将触碰到她的肩膀的时候,还是悬停在半空,只是柔声说,“苟儿,你不要急。这几年你都在照应家里,你已经尽全力了。我帮你在外照应着,不会太艰难。”
连朝平静下来,与其沉湎于过去不可更改的事实,不如打起精神想一想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局。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自己给予自己力气,“这三年我攒了点钱,有月银,也有写些杂本子得的利银。原先可以托小太监送出宫,自从上回东珠的事,这条路就断了。现在我手里还可以支一些出来,还有些宝石珠花什么的,都是上赏的。你可不可以帮我变卖出去,折算些钱财,送给我家里。”
“你哥哥早就嘱咐过我,家里再如何,都不该全倚仗你,既然有手有脚,就能活下去。”与岑有些唏嘘,“这几年你送出去的钱,由你玛玛收好,并没有动。”
“明面上不能给,暗着给,能行吗?”
与岑迟疑片刻,“好,我尽量帮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们预备把树上残存的瘿瘤剪除,只是没有时机,是吗?”
与岑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在一点点讶然后,还是很耐心地回答她,“天子动刀,不需要时机。”
“但是我要,我阿玛要。”她说,“刚嗣位不久的圣天子,弘宣儒教的承平世,斩断一株根基深厚的树,毋宁于挑战祖先的成章,就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
连朝顿了顿,厘出一些可行的头绪,“如你所说,布政使一案牵连甚广,无异于大开杀业。弦紧了就得松一松,不然会断的。松了三年的弦,把你调出来,让你去户部,就是要开始紧弦了,是吗?”
“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他欲言又止,“这是我答应你的事,是我该做的事,也是前朝的事。官场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移人心性,万劫不复。我不希望你漟入其中,你——”
她果断地打断他,“我偏想试一试。”
第39章 丑时七刻阅后即焚。
她回到蒙古包时,双巧并不在。她一路都没有说话,无数个念头在心里盘算了千万遍,最终把纸笔铺陈在自己面前。
她望着眼前的白纸与笔墨,迟迟不敢下笔。一霎时脑海中闪过很多很多事,仿佛都已经漫漶不清,最终能清晰回想起来的,惟有一句。
笔墨虽为工具,文气却随主人。苦练笔法写出来的是旁人的字,要想写出自己的字,更贵在心悟。
她不再犹豫,提笔蘸墨,于纸上书。脑海里浓云翻滚,海浪滔滔,落在笔下便是一路疾书,不知疲倦。
双巧忙完前边的差事,进来见只有小几上一盏如豆的油灯,连忙
吹明了火绒,把营帐里的灯都点起来。陡然的明亮让连朝有些不知所措,茫然放下了笔。
双巧叹了口气,斥她,“写什么东西,这么着急,灯都不点,是想把眼睛熬坏了,就舒坦了?”
连朝含糊地“嗯”了一声。
双巧见她声音不太对,举着灯走上前来,也不急着去看她到底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