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华侨们以这种方式向来自祖国的子弟兵们表达着他们的心意。
黑皮伸长了手,眼疾手快的从空中抓到了一盒香烟,乐呵呵的像捧着宝贝似的,斜着眼睛睨了一眼身旁只捞到一束鲜花的同伴,晃了晃手里的香烟,向身边的同伴炫耀:
“瞧,国军牌,可不比你拿那一束什么破花美多了!”
身边的同伴不太服气的嚷嚷道:
“黑皮,你在南京养伤,抽了多少‘紫金山’,嘴巴都该养刁了吧,怎么现在也能抽‘国军’?太跌你黑皮的身价了吧!我看你也别抽了,干脆让给咱们弟兄吧,哥几个好些天没烟抽啦!”
黑皮嘿嘿的笑了,摇头晃脑把那包香烟藏宝贝似的藏到了内衣兜里,嘟嘟囔囔的说道:
“那不一样,不一样,这个是华侨们献给咱们的一片心意,我可不舍得抽,要留着当纪念的,将来我还得拿这个跟我孙子说道说道哦!”
“喔喔……”
一车上的人都对黑皮的说辞起了哄,满车上都是年纪轻轻的壮小伙,有些七嘴八舌的看着沿途的风景胡乱说着话,有些则看着街道两边那些穿着束身筒裙,露出一截白皙小蛮腰,面目清秀,挽着发髻的缅甸女子目不转睛。正是年轻气盛、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看到漂亮姑娘便有些出神,这也是人之常情。
“哇,我要是能娶到一个像她们一样漂亮的老婆就好了……”
有人神往不已的喃喃着,车子已经离那些欢呼的人群很远了,可还有人伸着头,以无比眷恋的目光不舍的看着后方。
“还是等你有命活着回来再说吧。没命回来,就是有老婆怕也要跟别人跑了的。”
“说得是,太漂亮的老婆放在家里,我就是出门也不放心,别说跑这么老远出来打仗!我宁愿家里的那口子丑些,安分守己的给我呆在家里,总不会给我戴绿帽子。你们说是吧!”
“那可不,老话不是说,丑妻近地家中宝。这话总是没错的。”
大伙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晃晃悠悠的车上议论着,却一直没听见向来爱议论的黑皮发话。于是有人捅了捅好像正在发呆的黑皮,好奇的问道:
“喂,黑皮,平时说到女人,你的话可不少,怎们现在连声音都没了?在想什么,不是也在想将来要娶个缅甸女人回家吧?”
众人听了哄笑起来,车上洋溢着年轻人们快乐的笑声。黑皮轻哼了一声,慢斯条理的朝天翻了翻眼皮,颇为不屑的看着他们,懒洋洋的回答道:
“你们都什么眼光啊,没见过真正的美女是不是啊!这些女人有什么好看的,黑不溜秋的,脸上画得跟画符似的,看着就不舒服,哪里有我们上海的姑娘漂亮啊!等你们看见过上海的姑娘,就不会说这么没见识的话了。”
黑皮说罢,骄傲的抬着下巴,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们,任凭他们在自己身边发出哄堂大笑。他扒在车栏杆上,将下巴搁在手臂上,看着道路两边高大的树木,又楞楞的发起呆来。
他伤愈回部队已经很久了,可一直没有找到老大。回来报到后的他,被分在了112团。接下来就是为了进军缅甸而开始的一连串高强度的军事训练,精神高度紧张之余,他从同伴们的口中听说了老大的事情,也听说了老大已经考上了军校,去了独山县念书。他在为老大感到高兴之余,还有些怅然。
他自少时跟在老大身边已经很多年了,除了当年老大被抓去巡捕房里吃牢饭的那几个月之外,他们几乎从没分开过。以前,有老大在,干什么事情都有老大做主,拿主意,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担心和害怕。可是现在,他和老大被分在了两个团里,没了老大当他的家,做他的主,他总是觉得浑身便扭,仿佛找不到主心骨似的感觉,让他就是不自在,干什么事情都觉得没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