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蒋经国在宣布了对上海的经济管制措施失败、并以电台发布通告的方式向上海市民致歉之后,悄然离开了上海。两个多月前,他来上海的时候,意气风发,信心满满,声势浩大。然而离开的时候,却只有几个最亲密的亲朋相送,伴随着上海秋意正浓的寒风,送别的场面显得格外凄凉孤寂。
因为软禁孔令侃一事,宋家和孔家都对蒋经国有了意见,因此送行的亲眷中,只有韩婉婷只身前来。看着面容憔悴的蒋经国,她心有不忍的劝解道:
“大哥,事已至此,就别再耿耿于怀了。不管这次制裁的结果如何,天下人都是知道你是有心整顿经济的。有这一点,也足够了。”
蒋经国的脸上泛起苦笑,他看着韩婉婷,断然的摇头低声道:
“婉婷,这不够。远远不够。你知道吗?上海经济治理的失败比失守一个济南更可怕!失去济南我也许还可以用更多的兵力再夺回来,但是失去的人心,恐怕将是我花再多力气也夺不回来了。”
如此颓丧的蒋经国,是韩婉婷从未曾见到过的。她的心禁不住一沉,顿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看着萧索的黄浦江面,韩婉婷不无担忧的低声问道:
“大哥,真就这么严重吗?难道我们真就会输给共产党吗?”
蒋经国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四下看了看,拉过韩婉婷,压低了声音道:
“比你能想到的更糟糕。婉婷,听我一句,差不多是时候该为自己和思平打算了。姨妈他们都已经开始将产业转到香港、台湾,还有美国去了,你就该知道时局到底糟糕成什么样子。再过不久,行政院就要发布新的金圆券兑换公告,届时恐怕经济会变得更为混乱。
在这之前,你也快些准备吧,把能够处理掉的都处理了。逸之在台湾练兵,当兵的都是挣不了钱的,所以身边不可能有多少资产,这个家的未来就靠你把握了。不管你要把资产转去哪里,台湾也好,香港也好,说句难听的,万一将来真的……至少有那些钱在,你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过艰难。否则,一旦哪天共,产,党打进上海,你再想走,就为时已晚了。”
他的话让韩婉婷背后的冷汗一阵阵的冒着,心也在胸膛里扑嗵扑嗵跳得几乎要跳出了喉咙。这是怎么了?姑妈他们已经开始转移资产了?难道他们都不相信姑夫的军队会胜利吗?共,产,党会打进上海?这怎么可能?怎么时局一下子就会变成这样无可救药了?难道,共,产,党比当年的日本人还要厉害吗?
她有些发懵,头脑混乱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从小,她就生长在国,民,党统治下的国家与城市,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国家会被另外一个被叫做“赤,匪”的党派所统治。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头顶上的这片天空会突然变了颜色、她从小所受的三民主义教育会被另一种叫做“共,产,主义”的思想所取代。
她紧张的看向蒋经国,见他注视着黄浦江面的脸色凄哀无比,完全没有半点夸张与玩笑的意思,终于渐渐的开始相信他所说的那些话。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子,呐呐道:
“大哥,日本人占领上海的时候,我们不也过来了吗?怎么就……”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啊!人心变了,世道也变了。一切……都变了。婉婷,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越早打算,对你,对逸之,还有你们的孩子都好。我没用,挽救不了党国的命运,但也许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吧,思平还在家里等着你。”
说完,他对着韩婉婷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走向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小汽车里,向送行的众人挥手告别。黑色的汽车在众人的视野中越行越远,也让韩婉婷的心越来越的发沉发凉。
她抬头看着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