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其实,后来,我不是没有想过要逃走。可是,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在德国,我已经举目无亲。家族的亲戚只要在欧洲的,大多都已经被抓去送进了集中营,生死未卜。就算有些亲戚逃出了欧洲,却也远在千里之外。我是个在档案中已经死亡的人,没有身份,更不会有护照,也没有纳粹发出的通行证,甚至没有贿赂士兵的钱,想要离开德国,简直是寸步难行。
而这里,在那个党卫军上尉为我准备的这间小屋里,在这片陌生的环境中,也许,还能有我生存下去的希望,只要我不离开,只要我乖乖的听他的话。我承认我还是贪生怕死的,也没有勇气亲手杀了那个上尉为父母、为千千万万死去的犹太同胞报仇,所以,最后,我决定留下,像个寄生虫一样寄生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卑微的活下去。
上尉给我找的这个避难所,好像是在一个偏僻的乡村,附近有很多高大茂密的树林,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个小乡村与外界隔绝。房子的周围没有多少人家,最近的一户邻居,远在几英里之外。我想,除非上尉刻意的想要告发我,或是告诉别人我的存在,否则,不会有人意识到这间普通的小屋里,居住着一个早已上了死亡名单的犹太女人。
靠着上尉上次离开时留给我的一些钱,我向那户最近的邻居家买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食物,过起了暂时平静的生活。那些日子里,上尉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直到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黄昏,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淡淡的看了看我,什么话都没有说,低头递给我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信封和一包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我迟疑着从他手里刚接过,他就转身离开,坐上了汽车,飞快的开车扬长而去。
我看着他的汽车最终消失在了漫天的灰尘里,等我打开牛皮信封一看,那里面装着的又是一叠钱。我连忙打开麻布口袋,只见口袋里装了好几个绿皮的军用肉罐头,还有一些巧克力和一盒牛奶。那一刻,我看着手里的这些东西,有些不知所措,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糊涂起来,我有些感动,又有些怀疑,我不知道这个上尉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我带着这些疑问又独自生活了很久,靠着他给我的那些钱和食物,我已经开始逐渐的恢复因为长久的饥饿而造成的营养不良的身体,我的脸色不再发黄,脸颊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身体不再瘦弱的像把干柴火,连原先干枯的头发也开始有了光泽。我知道,我能像这样活着有个人样,还是要拜那个神秘的上尉所赐。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月,我第三次见到了上尉。还是和上次一样,他不说话,也不进屋,照例又从车子上拿下了一个麻布包裹和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到我的手里。其实,那一次,我想向他说谢谢的,虽然他是一个党卫军,但是,毕竟也是他救了我,还能让我过上现在这种安定的生活,所以,我是真心的想要感谢他。遗憾的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没等我开口,又飞快的上了车扬长而去。
牛皮纸信封里装着的还是钱,和上次的钱一样多。而那个麻布包裹里,装着的,除了绿皮的军用罐头之外,竟然还有一件棉布做的女式衬衣。让我感到脸红的是,衣服的尺寸正好,不大也不小,竟像是他亲手量过的一般。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我的心里竟然对那个上尉的到来,隐隐的有了期待。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坏人,至少,他对我,并没有恶意。否则,像我这样没有身份的犹太女人,他如果想要一逞兽欲或者纯粹是把我当成玩物的话,又何必给我钱、给我吃的和穿的,像养着自己的家庭一样养着我呢?
我那时总是在猜想,也许他是一个有良心的党卫军,眼看着自己的同胞在残害犹太人,所以,他心有不忍,所以,就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来替那些人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