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源寺这么近,很清净,平时人就不多,日本人不会把炸弹扔到咱们这儿的。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韩婉婷一边扶着林秀清朝楼下的地下室走去,一边在脑子里寻找着安慰她的说辞。也许是她的理由的确听起来有些道理,因此,被吓得不轻的林秀清终于稍稍的找回了一些镇定。
很快,她们在客厅里与匆匆赶来的容妈和祥伯回合了。祥伯是当年服侍林秀清叔父的书童,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主人早已驾鹤仙游,而小书童已然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翁,但因为早年也曾跟随着主人一起出过洋,所以,是个很有见识的老人。而容妈,也是早年服侍林老夫人的贴身侍婢,虽然一辈子没走出过昆明,但却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慈祥老妇。
抗战多年,日军飞临昆明的轰炸,多达数十次,令这个原本安宁悠闲的美丽春城几次变成了人间火场与地狱。留守此地多年的祥伯与容妈不止一次的见过那惨烈的一幕,对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已经再熟悉不过,所以并不十分害怕,反而一路安慰着两位面色紧张的大小姐。
他们小心的扶着林秀清,快速的朝着地下室转移。他们四人前脚刚进入到地下室,一颗颗炸弹已经吹着尖锐的哨音,呼啸着从天而降,在云南的大地上爆开一朵朵死亡之花,其中有几颗就落在了林家公馆的周围。
炸弹落地后激起的巨大冲击波和大地发出的轰鸣震颤,让整幢房子都开始晃动起来。虽然爆炸的地点离公馆有近千米的距离,但窗户上那些从法国进口的彩色玻璃几乎全都被灼热的气浪震碎,稀里哗啦的落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小楼里很多古董摆设也都被震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清脆又惊心的破碎声。
四个人团团抱在一起,蜷缩在地下室的角落里不敢动弹。轰炸似乎并没有结束,一颗又一颗的炸弹连珠炮似的落下,令大地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嘶吼,令房子不断的震颤摇晃。昏暗而逼仄的地下室里,林秀清紧紧依偎在韩婉婷和容妈的中间,想从她们的身体上汲取更多的温暖与力量,来支撑她已然濒临崩溃的紧张神经。
听着地面上传来的沉闷的爆炸声,看着地下室低矮的天花板上不断掉落的墙皮灰,仿佛天花板随时都有可能塌陷下来的感觉,令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想要说话,可刚一张口,就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而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她机械的扭头过去看婉婷和容妈,只见她们两个面色凝重的仰着头,看着悉悉索索掉着墙皮的天花板,也是沉默不语。祥伯则像护卫着小鸡的老母鸡一样,每当炸弹落下,房子在爆炸声中剧烈的摇晃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奋不顾身的张开自己的臂膀,以自己年迈的身躯充当了一柄有血有肉的“保护伞”,保护着她们三人不被天花板上掉落的墙皮与石块砸中。
看着年迈的祥伯,林秀清的脑海中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从多年戎马生涯与枪林弹雨中走来的男人。也许就是被这种可怕的战争岁月磨砺了太多日子了,也许正是见多了沙场上的生生死死,所以他的外貌和性格变得令她陌生。冷酷、凶悍、粗鲁,现在的他,身上几乎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儒雅与温柔。
那天,她意外从楼梯上滚落,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了他的大吼声,也看见了他朝她飞身扑过来救她的惊恐表情。这些电光火石般的片段,竟让她格外安心的在他的怀抱中昏死过去。因为她知道,那个她熟悉的季衡又回来了。因为她的季衡,从来都是宁愿自己受伤,也绝不愿意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可是,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身边除了焦急不已的婉婷和医生护士之外,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他又离开了。就好像当年,一场激烈的争吵之后,他也是悄无声息的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