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5)

失魂落魄的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树林的边缘,扔了手里的拐杖,丢了一直举着的木牌,对着远处耸立着的黑黝黝的野人山,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都死了!都死了!都不在了!他们一个也没出来,一个也没有!光剩我一个,光剩我一个啊!为什么光剩我一个?兄弟们啊,为什么你们都没出来啊!为什么你们要把命留在那种地方啊!咱们都说好了,要一起回家啊!你们怎么都食言啦!你们这帮不讲信用的家伙!又耍了我啊!野人山,你这个魔鬼,吃人不吐骨头!你把我的兄弟们都吃了啊!你把他们都还给我!还给我……”

那一刻,他就站在这个老班长的身后不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之后,忍不住泪洒衣襟。眼前这一切,几乎是与那位排长一样的遭遇,不同的是,老班长活着,活着承受起了失去整个班兄弟的痛苦;而那位已经逝去的排长,与之相比,也许是幸运的,因为他不用再承受失去更多的兄弟们,不用承受更大的痛苦。

他还亲眼看见过一个稚气未脱的电话兵,身体还没好利索,就忙不迭的从病榻上爬起,带着用自己的手表从当地人手里换来的一瓶酒,和一只烧鸡,在每一个收容站里到处的打听、寻找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班长。他说,若没有那个素不相识的班长在他饿得快死了的时候,好心的给了他半个苞米,恐怕他现在早已经化作了野人山里的一堆白骨。现在,他还活着,所以他要找到那个班长,他要报恩,报他的救命之恩。

可是,这个年轻的电话兵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找了三天,当有一天,终于有个人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位班长很早就已经在山里饿死了的时候,小电话兵顿时傻在了当场,很久很久的呆愣在那里,像一尊木雕泥塑。等他清醒过来之后,这个悲惨的事实如同一柄钢刀利刃,活活地插进了他的心中,痛得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砸了酒瓶,扔了烧鸡,扑倒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泣不成声。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画面,狄尔森每天都会看到。不是一桩两桩,一件两件,而是每天都会有四五桩,六七件。桩桩伤心,件件痛苦。正如他每天都会发现,笔记本上又少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多了一个冤死的鬼时,心里是多么的沉重。这些每天都在发生着的悲剧,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的心上一刀刀的刻划着,划得他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新二十二师的师长廖耀湘,他认识,曾经在作战会议上见过几面。尽管他们私交不熟,但他却知道,廖师长是个出了名的硬汉子,宁流血不流泪,打起仗来从不惜力,也毫不手软。可是,就在这里,在列多,他却不止一次的看见廖师长一个人面带戚色的独坐在收容站一隅,不止一次的听见廖师长失声痛哭,为那些惨死在野人山里的士兵们痛哭,为自己没能尽到做师长的职责而悔恨。

杜聿明军长,沙场宿将,国之栋梁。委员长信任他,对他委以重任,任命他为远征军副司令,期冀他能带着兵强马壮的远征军,在缅甸打出中国军队的新面貌,打出抗日战场上的一番新气象,赶走日军,胜利而归,为中国人的扬眉吐气大大的出一把力。

可是,最不应该出现在收容站里的人却也出现了。曾经威名赫赫的杜军长,如今几如丧家之犬一般,蓬头垢面,人鬼难分、如丧考妣的出现在了充斥着溃兵的收容站里。此时此刻,他没有了魂,丧失了魄,因为他的魂魄早已丢失在了那个吃人的野人山中。因为他的魂魄早已和那些死在野人山中的冤魂屈鬼们留在了一起。他的身上,背负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他欠下的那一条条曾经鲜活的人命债,又该如何去还?又该用什么去还?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杜军长,枉你驰骋沙场多年,可终究,你还是草包一个,实在无能!是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兄弟,害死了我那么多的同袍和手足!害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