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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疯骨 贻珠 91245 字 1个月前

的发顶,将那份童言稚语下的敏锐观察轻轻带过,没有回应。她以为那只是孩子对父亲情绪模糊的感知。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连睡梦中都不得安生、如同惊弓之鸟般的男人,她才惊觉,驰羽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沈照山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混乱,早已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畴。

一股沉重的、带着苦涩味道的酸楚涌上喉咙。

她不禁回想起七年前那个风雨风雨欲来的傍晚。纵身跃下山崖时,她以为自己选了一条对所有人最好的路。

她是陈朝的血脉,是博特格其之死的间接关联者,博特格其死在琼山县主之手,这仇恨如同烙印一般,刻在昆戈人心中,也成了悬在沈照山和她头顶的利刃。

整个燕州,乃至整个北境,在谢皇后自尽、博特格其身亡后掀起的滔天巨浪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等着看她这个“祸水”的下场?

那时的她,也不过十七岁,骤然失去母亲,身陷漩涡中心,腹中还怀着驰羽,内忧外患,流言蜚语一点一点儿把她整个人都吞没。

巨大的压力和混乱几乎将她击垮,整个人恍恍惚惚,眼前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浓雾。

她看着沈照山为了护住她,在议事厅、在军中、在北境各部之间周旋,日渐沉默,眉宇间积压的疲惫一日重过一日。

她看着他为了她和腹中的孩子,在盟友的压力、昆戈王庭的仇恨、北境军民的猜忌中苦苦支撑,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她好害怕,害怕自己终将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害怕他们的孩子甫一出生,就要背负着沉重的原罪和无穷的恶意。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的死亡,能斩断这纠缠不清的仇链,能给沈照山卸下最沉重的包袱,让他能心无旁骛地走下去,让驰羽能在一个不需要面对流言蜚语的环境里长大。

她选择了当时以为的最“轻松”的解脱。

用一场死亡,埋葬过去,也埋葬了自己。

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轻松?这分明是另一种残酷的凌迟。

她考虑了所有人的处境,考虑了北境的局势,考虑了燕州的未来,考虑了驰羽的前途……却唯独,没有把沈照山这个人,这个活生生、有血有肉、会痛会疯的沈照山,真正地考虑进去。

她以为的“成全”,在他这里,成了最彻底的背叛和最致命的毒药,一点点将他腐蚀成了如今这副支离破碎的模样。

难言的心绪,如同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和沈照山,实在是,实在是每一步都走得太痛苦了。

可是从前那些留下的伤痕,又怎么能一夕之间痊愈?

她看着他冷汗涔涔的面颊,此刻在微弱的光中显得如此脆弱和疲惫。

离开的话语在喉间冻结,无法说出口。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过他冰冷的额角,替他拭去那些冰冷的汗珠。

该怎么办呢,沈照山?

“没事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在寂静的晨光中流淌,“没事的……我在呢。”

沈照山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终于聚焦在她脸上。

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深深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一丝一毫都刻进灵魂深处,确认她的存在并非幻影。

那目光里没有之前的疯狂,只剩下一种深重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依赖。

时间在无声的对视中流淌。崔韫枝被他看得心头发酸,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或者抬手去探他的额头,看他是否发热。

就在她指尖微动的瞬间——

沈照山毫无征兆地动了。

他像一头被惊醒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