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血腥气的军报才终于冲破重重阻碍,送达王府。
随军报一同抵达的,还有几颗被硝烟和血污模糊了面容的头颅。
那是沈照山几个在北疆搅动风云、与周承嗣暗中勾结的兄姊。沈照山用最冷酷的方式宣告了背叛者的终结,用他们的血,祭奠了翱翔于北疆苍穹的鹰神。
消息传开,北疆震动,暗流汹涌的局势为之一肃。
崔韫枝悬着的心,才随着那血腥的战报,重重落下,却只余下满身疲惫和一种更深的、冰冷的苍凉。
也是这个多事之夏,河东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涝,瘟疫横行。噩耗传来,周承嗣最倚重、最宠爱的嫡子,不幸染疫身亡。
汴京的大陈朝廷,对这一切沉默着,没有只言片语传来。
秋风吹黄了树叶,也吹熟了田野。
这一年,燕州风调雨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金黄的谷粟堆积如山,在阳光下闪烁着富足的光泽。农人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经历了饥馑和战乱后,对土地最质朴的感恩。
崔韫枝被这丰收的喜悦感染,难得地走出了王府。她拒绝了侍从的搀扶,独自一人,费力地爬上了百姓们为庆贺丰收而特意堆起的、高高的谷粟垛顶。
坐在柔软的谷堆上,视野豁然开朗。
远处是收割后裸露的、一望无际的褐色土地,更远处是连绵起伏、已染上秋霜的山峦轮廓,再往上,便是那高远得仿佛没有边际的、澄澈如洗的秋日晴空。
风拂过她的发梢和衣袂,带来谷物干燥温暖的香气。她仰着头,望着那片辽阔得令人心悸的苍穹。阳光刺眼,她却一眨不眨。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茫感,包裹了她。
沈照山回来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每次都会给她带回些新鲜玩意儿来,崔韫枝看着他胸腹脊背上新的、旧的、交织的伤痕,泣不成声。
她很想说停下吧,就停在这里吧。
可是谁都知道不可能,只有不停地向前再向前,才不会落得头颅高悬的后果。
她只能在每个沈照山伤痕累累的深夜,给予沈照山最后一点儿,似乎有“家”这个意味的慰藉。
秋天在忙碌的收获和无声的飘荡中过去,北风渐起,万物凋零,冬天带着它特有的沉寂,再次笼罩了燕州大地。
前线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沈照山所向披靡,昆戈最后的顽固势力已被压缩到极小的范围,平定在望。整个燕州都在翘首以待兵士的凯旋,准备迎接一个安稳的新年。
然而,就在这胜利唾手可得的当口,沈照山的兵锋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消息传回王府,崔韫枝捏着那份措辞简洁的军报,指尖冰凉。
冬天了。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刮过空旷的庭院,卷起地上零星的枯叶。年关将近,这本该是游子归家、亲人团聚的时节。
不是吗?
本该停下向前的脚步,回头看一看。
*
寒冬腊月,年关将近的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凛冽。
崔韫枝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里面是刚熬好的热腾腾的羊肉羹和几样清爽小菜。周知意和禾生一左一右跟着她,三人踏着清扫过积雪的石径,朝沈照山的前衙书房走去。
这些日子沈照山虽停下了攻势,人却并不是时常在府里,依旧在军营间奔波。崔韫枝想着他连日操劳,便亲自下厨做了些吃食送来,估
摸着时间到了,便提着来了书房。
书房外的回廊静悄悄的,值守的亲兵也不在近前。
崔韫枝正要示意禾生上前通报,却听得紧闭的门扉内隐隐传来争执声,其中一道嗓音粗犷洪亮,带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