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与长安宫廷的精致繁复也截然不同。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周知意抱着她的绣帕来找崔韫枝,大约是实在无人可说这些闺阁闲趣。崔韫枝看着那些鲜活的针脚,竟也生出了几分兴趣。她拿起针线,在周知意半是惊讶半是得意的指点下,笨拙地尝试着。
指尖被针扎了几下,绣出的图案歪歪扭扭,却引得周知意毫不客气地大笑。那笑声爽朗,带着点儿难得的鲜活,驱散了屋中惯有的沉郁。崔韫枝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荷包,再看看周知意笑得发亮的眼睛,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弯起,又一点儿一点儿落下。
就这样吧,日子总是得过去,现在这样不也不错吗?
春风不仅吹绿了枝头,也吹化了鹰愁涧下经年的冻土。
沉寂的山谷骤然喧嚣起来。在沈照山的严令下,那座蕴藏丰富的铁矿正式开始了大规模的开采。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号子声,混合着山风,日夜不息,为燕州蛰伏的力量注入了滚烫的血液。
春意最浓时,沈照山披上了战甲。
他带着整肃一新的燕州精锐,以及以勇猛闻名的鸷击部骑兵,踏上了北向平定的征途。
旌旗猎猎,铁蹄踏碎初融的冻土,扬起滚滚烟尘,直指北疆深处。
王府骤然空寂下来。
崔韫枝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望着那支黑色的洪流消失在苍茫的地平线尽头。风卷起她的衣袂,带来远方的尘土气息。
她知道,这一去,山高水长,刀光剑影。
相见开始变得短暂而遥不可及。
也是这一年春天,一批由鹰愁涧铁矿炼就的、品质上乘的精铁,经由隐秘的途径,送到了大陈朝廷手中。
当王隽站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终于夺回的沧州城头,脚下是奔腾咆哮、刚刚经历泄洪而显得浑浊汹涌的黄河水。
他看着手中用燕州精铁打造、寒光凛冽的新式兵器,再看看城墙上重新飘扬起的陈旧却依旧坚毅的陈字大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上眼眶。
他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那声音却陡然变了调,化作了难以抑制的哽咽,最终变成压抑不住的嚎啕。
眼泪混着河风带来的水汽,滚烫地淌下。
夏天悄然而至。
崔韫枝的生辰就在这溽热的季节里。
王府里没有大肆操办,崔韫枝拒绝了太过繁缛的宴会,这日子就显得有些过于冷清。
只有禾生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锦盒,里面是沈照山不知从北疆何处、又是如何辗转送回来的一支通体温润、毫无杂质的粉绿荷花簪,和一封简短得只有“安好,勿念”四个字的信笺。
信纸似乎还带着遥远战场的风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指尖触碰,尚有余温。她将玉簪轻轻簪在发间,冰凉的触感在燥热的夏日带来一丝慰藉。然而,枕侧依旧空空,长夜寂寂。
他终究没有回来。
夏日的酷热并未带来好消息,反而酝酿着焦灼。
河东周家,因联姻不成反被沈照山狠狠落了面子,周承嗣恼羞成怒,开始暗中作祟,利用其在河东的根基和与北疆某些势力的勾连,不断给沈照山的后方和补给线制造麻烦。战报传递变得异常艰难险阻。
整整半个月,崔韫枝没有收到一封来自北疆的报平安书信。
焦虑如同盛夏疯长的藤蔓,日夜缠绕着她的心。她强自镇定,处理着王府内务,督促着鹰愁涧铁矿的运转,安抚着因战事而人心浮动的燕州城。
可每当夜深人静,那无声的煎熬便啃噬着她的理智。她一遍遍抚摸着那支玉簪,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直到最酷烈的暑气都开始消退,初秋的凉意悄然爬上枝头,一封染着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