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唇边那抹弧度重新勾起,却再没有半分温度,只剩下一种淬了冰的讽刺。
沈照山这时候反而没有方才的怒色,诡异地冷静了下来,没有离开,反而将目光在崔韫枝与王隽之间慢慢、慢慢地转了一圈儿。
“也是,我就不该来,总是碍着殿下的好事儿了。”
崔韫枝原本一直忍着的怒气,在他这句话的刺激下,不知怎的,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她觉得沈照山像个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栗子糕就无理取闹的孩子。
于是她微微撑起身子来,将手边的枕头,冲着沈照山,直直扔了过去!
一时本来就寂静的室内,更是鸦雀无声。
禾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照山方才的冲天的怨气,不知怎的,被着一枕头砸没了。
倒是不痛,却像一记闷棍敲在他心口。
他看着崔韫枝因怒意而微微泛红、却依旧难掩病弱苍白的脸,那双瞪着他的眼睛里有愤怒、有委屈,甚至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更深的痛楚。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所有即将发作的怒火和刻薄的言语,在对上她那双倔强又脆弱的眼睛时,硬生生被压了回去。
他不能真把她气死在这里。
沈照山将那只软枕捡起,拎在手中,看了崔韫枝一眼,又看了王隽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只是在走到门口时,沈照山的
目光扫过一旁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的禾生,冷冷丢下一句:“你,留下听着。”
那语气,既是命令,也是一种无形的警告。
既是给禾生的,也是给王隽和崔韫枝的。
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那挺直的背影依旧带着慑人的压迫感,推门而出的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风雷之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房间似乎都晃了晃。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剩下崔韫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王隽尚未平复的心跳。
王隽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
他手中的剑还下意识地指着方才沈照山所在的位置,此刻却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他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执拗的崔韫枝,又回想了一下方才沈照山那被“请”出去时近乎憋屈却又强作冷静的姿态,心中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在北郡乃至整个九州都令人闻风丧胆、手段狠戾、性情难测的昆戈七殿下……竟然就这么被他们的公主殿下……用一个枕头砸了之后……又几句话给……赶出去了?
这简直颠覆了他对沈照山的所有认知,也颠覆了他对崔韫枝和沈照山关系的想象。
崔韫枝却根本无暇顾及王隽此刻心中掀起的惊异风暴。
沈照山的离开,似乎抽走了她强撑的那一口气,她身体一软,重重地跌回枕上,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着。
但她没有允许自己昏过去。
她甚至没有看旁边被沈照山强行留下、此刻正不知所措的禾生一眼。对她而言,禾生在不在场,有没有外人,在此时此刻,都变得完全不重要了。
她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死死锁住王隽,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里充满了血丝。
“王隽……”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气音,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却异常清晰,如同濒死之人最后的诘问:
“别管他……快告诉我……”
“大陈……到底怎么了?”
“我父皇和母后究竟……怎么了?”
王隽紧握着的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有那么一刹那,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要管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