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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疯骨 贻珠 136492 字 1个月前

崔恪的死因,在他心中已然勾勒出七七八八。

长安那场血流成河的叛乱,他曾夜驰亲历。

赵贞吉的叛军入城后,早已杀红了眼,以虐杀长安百姓,尤其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皇族贵胄为乐。

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宗室子弟跪在血污里,苦苦哀求叛军收其为奴,只为活命,最终却被当作玩物般吊起绑在马后拖行,活活疼痛而死。

崔恪,大约是侥幸逃脱者之一。

可逃出生天又如何?

从云端跌入泥沼,沦为流民,跟着饥民在荒野里挣扎求生,舔舐着残羹冷炙,为了一口馊饭与野狗争抢……尊严早已被碾碎在逃亡路上。

他应该一路上求过、希冀过,可惜没有任何人可怜过他。

因为这个天下像他一样的、不知道明天自己还是否活着的人太多了。

他甚至可能已经强迫自己忘掉了那个代表着昔日荣华而今却想都不敢想的姓氏,只求作为一个最卑贱的“人”活下去,所以才能毫无尊严地跪在马车前乞求收留。

然而,崔韫枝的出现,像一道刺眼的光,瞬间照亮了他刻意遗忘的、最不堪的过去。

那身象征着天底下最尊贵的血脉的华服,那张依旧带着皇家姿仪的脸庞,将他从“乞食者”的自我麻痹中狠狠拽出,赤裸裸地提醒着他——

你是谁?

你曾是金尊玉贵的宗室子啊。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却比沟渠里的老鼠还不如。

这种巨大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羞耻和绝望,远比刀锋更锋利。

他宁可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也绝不愿在亲人面前承认这不堪的身份,承受那怜悯或震惊的目光。

死,对难得清新起来的他而言,反而是解脱,是保全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的方式。

沈照山无声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棂。

恰好就叫崔韫枝撞上了。

也不知道那个“疯症”的由头,她信吗?

就在这时,内室禾生那压抑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带着巨大惊喜和难以置信的轻呼。

“殿下?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沈照山猛地回神,目光骤然转向那紧闭的房门,方才所有的沉思和冷峻瞬间被另一种更为迫切的情绪取代。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

*

崔韫枝眼睫颤动,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略微刺目的光线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意识如同沉船般缓慢浮出混沌的水面。

喉咙干涩得发疼,身体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绵软无力。她第一反应是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人、也便是禾生的胳膊,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急切的恐慌:“王……王隽呢?他……他说了什么?”

帷幔外,那道刚欲掀帘而入的挺拔身影骤然僵住。

沈照山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薄如蝉翼的鲛绡帷幔仅寸许。

那句带着病弱气息却清晰无比的“王隽”,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杂乱的思绪。

崔韫枝问完,混沌的脑海才猛地闪过昏迷前那一瞥。

不对……不对,是沈照山吗?

近日来连日的入梦,让她有点儿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转向禾生,刚想开口问问,话音未落,帷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掀开!

沈照山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逆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幽蓝的眼眸亮得惊人。

他周身裹挟着尚未散尽的寒意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禾生被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想护在崔韫枝身前。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