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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疯骨 贻珠 136770 字 1个月前

人声鼎沸。无数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动,看不清具体的面孔,只有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暖洋洋的洪流,冲刷着她的耳膜。

“新蒸的枣糕——甜掉牙喽——”

“磨剪子嘞——戗菜刀——”

“糖葫芦——又脆又甜——”

“泥人儿——吹糖人儿——”

“让一让!让一让!热豆腐——”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香料、尘土混合的复杂气息,陌生,却生机勃勃。

崔韫枝紧紧攥着少年的衣角,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一半是紧张,一半是难以言喻的兴奋。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这么嘈杂又这么……热闹的地方。

鸦奴护着她,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灵巧地穿梭。最终,他在一个街角支着简陋油布棚子的小摊前停下。

“两碗馄饨。”他对那个围着油腻围裙、笑容憨厚的中年摊主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他掏出了几个铜板,放在朴实的木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清亮的汤底飘着碧绿的葱花和几滴金黄的油花,一只只小巧玲珑、皮薄馅大的馄饨在里面沉沉浮浮,散发出诱人的鲜香。

崔韫枝被少年抱坐在一条吱呀作响的长条板凳上。她学着旁边人的样子,笨拙地拿起粗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鼓起腮帮子小心地吹了吹,才送进嘴里。

牙齿轻轻咬破薄皮,鲜美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混合着肉馅的咸香和面皮的柔韧。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简单而纯粹的满足感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委屈和娇气。

“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赞叹,小脸上满是惊奇和愉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鸦奴,“鸦奴,你是不是经常偷偷溜出来吃这个?”

少年正低头吹着自己碗里的热气,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崔韫枝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着馄饨摊昏黄的灯火,也映着他的身影。他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泛起极细微的涟漪,随即恢复了平静。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低头又吹了吹勺子里的馄饨。

“骗人!”崔韫枝不信,一边小心翼翼地咬着馄饨,一边含糊地反驳,“不然你怎么知道这家好吃?还特意带我来?”

鸦奴沉默地吃着馄饨,过了片刻才道:“听人说的。长安东直街有家馄饨不错,碰碰运气。”

“听谁说的?”崔韫枝锲而不舍,小脑袋里充满了好奇,“你的朋友吗?他肯定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一看就不是长安人,你朋友肯定也是西域的,歪打正着骗你的!”

她为自己天衣无缝的推理感到得意。

鸦奴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崔韫枝,而是越过她,投向棚子外熙熙攘攘、模糊不清的人流深处。灯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那双少年人特有的、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幽深,仿佛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不是朋友。”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却清晰地钻进了崔韫枝的耳朵里。

崔韫枝正被不远处人群爆发出的阵阵喝彩吸引了注意——好像是一个耍猴戏的班子在表演。

她扭过头去,想看得更清楚些,嘴里还含着半只馄饨,含糊地追问:“那是谁呀?”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她疑惑地转回头。

身边的条凳上,空空如也。

少年不见了。

崔韫枝心里猛地一空,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粗瓷碗里。她茫然四顾,急切地寻找那个熟悉的青灰色身影。

“鸦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