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忠的话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
杀了他……为了大陈……为了六哥……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她作为公主最后的价值……
可是……沈照山……
不对,不对,不能这么草率地做决定。
齐忠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为什么伪装成小厮?燕州和长安离得那么远,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他说的话有几成可以相信?
她不能只听齐忠一面之词。她必须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猛地关上了窗户,隔绝了雨声。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快步走出了东厢房。她没有回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客栈前堂。
雨天的客栈大堂比往日更显嘈杂,三教九流的客人围坐在一起,高声谈论着各种消息。
崔韫枝戴着面纱,原想着寻个话头去问,便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周围的议论。
却不想他们讨论的正是这纷
乱的时局。
“……听说了吗?南边的战事又吃紧了!”
“可不是!洛阳城上月就破了!守城的王将军听说战死了,全家都没跑出来……”
“唉,造孽啊!长安丢了才多久?洛阳又……”
“朝廷?朝廷顶什么用!皇帝就是个摆设,还不是那几个朝中大臣说了算?只顾着捞钱!”
“你说,为何这大陈战事如此吃紧,还要出尔反尔,惹得昆戈生气?虽说这昆戈也是蛮横,但这世事谁说得准呢?哎……”
听罢这话,崔韫枝大抵明白,燕州百姓是不知道沈照山真实身份的。
并且他们对昆戈其实并没有多少怨憎之情。
这和崔韫枝原本以为的全然不同。
按理来说,燕州地处边境,战事应该频仍,但它反而一派和乐之相貌;而比起对昆戈,燕州的百姓似乎对大陈的不满更多。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难受得无法呼吸。
议论声又起。
“唉,我娘舅就在陇西那块儿,前两日逃难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听他说那景况,我都心惊着呢!”
“只盼着别打到咱这儿来,我可不想光着大|腚在街上跑!”
“哈哈哈哈哈!就你一般里会说笑!放心着吧!打到哪儿都不会打到咱们燕州来……”
零碎的议论,嘈杂的人声,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崔韫枝的耳膜。
“哎,你说,咱们这儿能成为下一个晋阳城吗?”
“那谁知道呢?哎哎哎!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吃你的吧!要我看,还是别打仗的好,我也不觉得做什么龙兴之地长面子,我觉得,还是吃饱饭最重要!”
一阵哄笑声起,接着是碗筷碰撞的声音,话题转换,他们接下来聊到了什么,崔韫枝却不大记得了。
洛阳陷落……守将战死……朝廷无能……小人背约……龙兴之地……
齐忠的话,竟一一被这些市井流言印证。
甚至更为惨烈。
长安、洛阳,这两座象征着大陈荣耀与心脏的巨城,竟然真的都已沦陷敌手。
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崔韫枝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甚至忘了那壶没动过的粗茶,如同游魂般,脚步虚浮地走回东厢房。
推开房门,禾生刚好将伞收了,提着油纸包进来,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少夫人!点心买回来了,还有您要的焦糖松子,刚炒好的,可香了!您快尝尝……”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崔韫枝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