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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疯骨 贻珠 128889 字 1个月前

在这条路上的东西——无论它看起来多么珍贵——都只有一个下场。”

她不再看沈照山,猛地拂袖转身,重新面向那扇映照着初升朝阳的琉璃窗,只留下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如同宣告对话的终结。

“你走吧。”

沈照山站在原地,看着母亲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暖阁内沉水香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无声的兵戈之气,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那句“杀了她”如同淬毒的诅咒,盘旋不去。他紧握的双拳在身侧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最终,他没有再发一言,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再次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开了暖阁。

走到门口时,阿那库什忽然出声,“海日古,她为什么救你?你应该知道。”那声音霎时柔和了下来,仿佛方才的争执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她带着一种调笑和讥讽,对着已经快要离开的儿子的背影,轻轻地、缓缓地说。

沈照山的步伐一顿,却没有回答她。

他眼前因为方才那一砸而一片血红模糊,将世界都披上了一层可怖的外衣。

厚重的门帘在他身后落下,隔绝了暖阁内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母亲无声的威压。

阳光透过琉璃窗,落在阿那库什冰冷的侧脸上。她依旧背对着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初升的太阳,那光芒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映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冰封的的孤寒。

而沈照山大步走在王庭清晨冰冷的薄雾中,母亲的话如同跗骨之蛆。

他拒绝了,强硬地划下了“底线”。可那句“软肋”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从未审视过的内心。

他烦躁地拧紧了眉,将心中那点因拒绝而产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和

不安,连同对母亲那番话的怒火,一起强行压入眼底那片深沉的寒潭之下。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在意崔韫枝,几次连番地要求自己杀了她。

他弄不清楚,也没有人告诉他。

只是脑海中始终回荡着母亲最后的那句话。

“海日古,她为什么救你?”

为什么呢?

*

车轮碾过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辘辘声响,最终在一处临河的客栈前停下。

燕州城,这座名义上仍属大陈、实则早已自立的北部雄城,以一种崔韫枝全然未曾预料到的面貌,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与来时经过的那座小镇全然不同,没有记忆中流亡边镇时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流民哀鸿。

眼前的燕州,秋阳正好,天高云淡。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幡旗招展。

粮铺门前堆着金灿灿的粟米,布庄里挂着色彩鲜亮的绸缎,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锻打声,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胡饼香气和淡淡的牲口气味。

行人摩肩接踵,衣着虽称不上华贵,却大多整洁厚实,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甚至有些满足的忙碌神色。孩童在街角追逐嬉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道上货商来往,卸货装货,一派繁忙景象。

竟然生机勃勃。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崔韫枝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复杂的涟漪。

与她当初被掳掠北上、途经那饱受战火蹂躏、宛如人间地狱的边境小镇相比,燕州,这座理论上更靠近昆戈、更应首当其冲的城池,竟祥和得……像另一个世界。

她坐在马车里,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缝隙,失神地望着外面喧闹的街景。左肩的伤口在长途颠簸后隐隐作痛,却奇异地被眼前这鲜活的人间烟火气冲淡了几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是庆幸?是茫然?还是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