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的内核足够强大,足以勘破世俗的名利与浮沉,无论走到哪里都安之若素,可那只是他的自大而已。

从这里到那里,是从零到一,从地面蹿升高台,从一个阶级到另一个阶级。需要看淡满场的注目,忽略眼花缭乱的酒影。支撑一个人从容走过这段路的,是雄厚的财力 、从小看惯世面的眼界和气度。

戴英没有这些东西。

命运额外附赠他的是压力之下如影随形的幻肢痛,以及一颗强到病态的自尊心。

戴英很耐痛。不过忍耐疼痛总会占据他大量的精力。他没有功夫想太多,脑袋里仅剩的那点空间只存着一个念头:他不想出丑。起峨群8??柶??六⒉浏?0哽新

紧接着,他却撞到服务生,弄脏了昂贵的西装。

戴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出了会场,不远处就是地铁站。顺着往常的思考逻辑,打车太贵太堵,不如地铁来得便利实惠。于是戴英径直走进地铁站,与晚高峰车厢内晃晃悠悠的人群一起乘往家的方向。

自从成为不健全者,坐地铁一度成为戴英最厌恶的事情之一:假肢有金属,过安检很麻烦;假肢关节不灵活,上上下下最困难;假肢还没有知觉,容易踩到人,容易踏空或者卡进缝隙。

不过,在大城市生活的工薪族离不开地铁。一年接着一年,现实生活把戴英的厌恶通通磨平。

列车开到了换乘站,戴英随着人流下车,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手机,想要查询换乘信息。

可是口袋里空空如也。

有人偷走了他的手机。

戴英愣在站台,有几秒钟,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现代人离了手机基本无法生存。他是用手机进地站的,离了手机他甚至无法出站。

过了几秒,他又觉得有些好笑。扒手或许是看他一身奢牌又恍恍惚惚,才会向他出手。可是他全身上下最便宜的就是那台属于他自己的手机了。

戴英提起精神,向地铁站内的执勤警察求助。

警官向他询问具体信息,比如在哪里上的车,大概是什么时间、在什么站点丢的……戴英答不上来,警官安慰他,他们会立刻联系各站点的工作人员帮他找回,也保守地告诉他人流量太大,他的手机很可能已经被带出了地铁,找回存在一定难度。

戴英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警官面露无奈,安抚道:“先生,你不要着急。你报案很及时,一般是能找回来的。”

他显得很着急吗?

戴英看向警官,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他一愣,赶紧抬手抹脸,意识到自己正在掉眼泪。

“这样吧,我联系你家里人来接你。”警官说,“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戴英没有开口。

他无法开口。被问到的瞬间,他脑海中第一个默背出来的是梁倏亭的号码。类似的场景下,总是梁倏亭的号码。

“不用了。”戴英说。

警官没有强求,贴心地帮他沟通好到达目的站后的出站事宜,他就继续回去乘车。

换乘了另一条线路,人少了很多。车厢空荡荡的,戴英坐下来,看到对面的玻璃车窗清晰反射出了他的模样。

衣着光鲜亮丽的青年,却顶着一双红肿的双眼。脸上泪痕斑驳,颓废不堪。

你哭什么?

与玻璃窗上的自我对峙着,戴英在心里问自己。

和梁倏亭闹别扭的是你,一个人走掉的是你,看管不好手机的是你。

遇到麻烦不愿意求助梁倏亭的,是你。

当初选择绝交,现在选择在一起的,还是你。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为什么你总是一边满腹怀疑,一边心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