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昭。”皇后娘娘吩咐身边的宫女,“把这个捧给将军,本宫刚刚尝了,这果子甜而不腻。”
邢昭远远地站着,拱手答:“是。”
“邢昭,”皇后娘娘又开口了,“禁苑那几处早已破败,陛下想把秋猎放在禁苑,本宫几番同陛下提起,得修一番,你住着倒也安省一些。”
邢昭,“陛下素倡节俭,昭不敢违逆圣意。”
言子邑机械式地把葡萄一个个往嘴里塞,精力却都在他们的对话上。这皇后娘娘又是赏果子,又是安排装修,而邢昭,又是不吃东西,又是不愿装修,虽然态度端正,但在接近“抗上”的边缘徘徊。她这个主办方提着一口气,担心办砸了,好在皇后娘娘始终持着笑,倒也不生气,只是到后来,皇后娘娘一提这名字,言子邑心里便一突。
她侄女身材纤细,淡淡的轮廓,乍看不起眼,多看几眼还挺舒服的,头发蓬松有致,只在邢昭领着右焉来的时候,被皇后娘娘叫到跟前来,未能说上两句,告退折身的时候望了邢昭一眼,一双眸子像沁了水,使得那一眼特别明亮,就一刹那,简直要超过树梢头上投下来的斑驳日光。
言子邑看到了。
邢昭也看到了。
他眼神微动。
朝她幅度极小地颌首。
那姑娘先是一愕,接着低首一笑,眼中水光随着笑滑入嘴角。
言子邑看出了一种小女生的爱恋:平生再见此一面,于愿足矣。
言子邑胃里略感翻涌。
告诫她什么都磕或许会影响消化系统。
“三公主此言差矣……若说……”
料不到远处有两人突然提高了声调。
只见苏竹如这个不冷不热的天,拿了把团扇放在嘴边——
那团扇边缘是一只鸟,像正在啄她的唇畔,转身看着三公主:
她的位置有些远,听不大清楚。
皇后却笑言:“说什么呢,说给大伙儿都听听。”
三公主挂笑,摇曳起身,提着音调:
“母后,儿臣在庙门望见王妃引着王府众人在庙前侍立,别有一番气派,同数月前在宫中一见竟大有不同。听闻王妃在洛城时身子不济,常下不来榻,进京不到一年便如此精神,可见京师之地养人。”
她停顿了一下:“靳三夫人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急了。”
这话明夸暗讽。
言子邑有点明白山门殿前她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的含义。
提到“洛城”——
座中诸人皆相视而笑。
言子邑这才发现,她那点破事,在京城的知情面有多广。
苏竹如思辨极快,
“若论君臣,妾身不敢造次,若论亲戚辈分,今日情形,三公主倒可唤妾身一声‘姨妈’。”
“你!”三公主一时语塞。
“说到亲戚。”
皇后娘娘嗓门本就不小,此刻接过话茬,语调朗朗:
“前些日子,提到戎居楼一事,陛下便想起去岁有人告你夫君在报解饷银时,有贪墨之疑,这事也是捕风捉影,没有实据,如今赋闲在家,倒也不能厚此薄彼。问妹妹可有同本宫诉苦,本宫回陛下,妹妹最识大体,于此事上头从未寻过本宫,本宫也不好擅替他人做主,只是靳老夫人私下里再三递了信儿来,问本宫能否再寻个差事,正好借着今日,问问妹妹的意思。”
既是私下里问,自然也可私下里说,当面这样说出来,无疑是有点让苏竹如难堪的意思。
三公主低头理着袖口,嘟囔一句:“原是白丁之妻,不知道还以为是王妃呢。”
这话一出。
苏竹如双颊瞬间满载一种尴尬,垂着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