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看到了他,对他伸出手。
他缓缓上前去,单腿跪在阮香玉病床前,握住了她的手。那是一双干枯的冰凉的手,她想努力对林在堂挤出一丝微笑,想跟他说会儿话,但她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她费力地问:“…好…吗?”
林在堂知道她在问他最近好不好,顺利吗?有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因为每次见面她都要这样问的。
“我还挺好的。”林在堂哽咽地说:“都很好。香玉妈妈不要担心。”
阮香玉点点头,用手指触摸林在堂的脸。她知道林在堂是个好孩子,他本性正直善良,不愿辜负别人。她知道的。她又费力地说:“放…下….”
林在堂不住地点头,答应着她:“好,好。我答应姆妈。”阮香玉要他放下,她看到林在堂被困在家庭、工作、伦理道德中,看到他负隅顽抗的样子,所以总是玩笑地说:“不行就不干了吧?放下吧?”
林在堂将阮香玉的掌心贴着她的脸,轻声说:“我会照顾好吴裳,我会的。我做的不好,但我早晚会做到的。”
阮香玉点头,她知道的。
她又开始剧烈地咳,眼睛睁大着,接着呕出了一口血。外婆拿着毛巾去给她擦嘴,手在不停地抖,但却在安慰她:“没事,没事,姆妈在。”
她知道吴裳害怕,吴裳看到姆妈吐的第一口血的时候,就失去了所有的意志。她去恳请医生,问医生能不能给姆妈打一针安定,她不想让她太痛苦。医生很抱歉地拒绝了她,因为病人已经不具备打安定的条件。吴裳下意识抓着医生的手臂哭着说:“医生我求你了,她开始吐血了,我知道她马上要死了。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她不那么痛苦…我…”
吴裳崩溃了。
但她又怕别人看到她崩溃。
她去到卫生间,站在那里无声地、压抑地哭,她压根不知道她的指甲抓破了自己的皮肤。因为那种疼痛已经可以忽略了。
她知道姆妈要离开她了。
在她吐血前,她坐在阮香玉的床边,不停地说:“姆妈我好爱你呀,我好好好爱你呀,我真的好爱你呀。”
“姆妈你是不是也很爱我?我知道的,你很爱我的。”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姆妈说。但姆妈已经不太能听到了。
她看到姆妈陷入了一种极度的痛苦之中,尽管她竭力在压抑着痛苦,但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她用力地拉着吴裳的手,好像在用这种方式跟她告别。
“吴裳。”林在堂站在她面前,手放在她头上,轻轻地说:“吴裳,进去吧。”
吴裳茫然地抬起头,红着眼睛说:“我不敢,林在堂。我不敢。”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小,那时她不懂生死意味着什么。是在他离开后的无数个夜晚,她想念他,又知道再也见不到的时候,才知道永别的滋味。
现在她要跟姆妈永别了。
林在堂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将她紧紧抱住。吴裳在剧烈地颤抖着,她不想如此,但她无法克制。她感觉到冷,牙齿磕着牙齿,被林在堂搀扶到了阮香玉的床前。
阮香玉的目光已经魂散了,但看到吴裳后,又努力地聚集起来。她用最后的意识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痛恨自己,虽然把她带到人世,却让她度过着艰难的人生。阮香玉好心疼吴裳啊。
她伸出手,摸着吴裳的脸,又流下了一滴泪。吴裳上前轻轻趴在她肩头,抱着她,说:“姆妈,姆妈,别怕黑。我在呢。”
阮香玉的抱歉最终没能说出口,她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裳裳…姆妈爱你…姆妈,我爱你…”
她整个人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最终一动不动了,一动不动了。
吴裳的嚎哭声卡在喉咙里,她不肯相信姆妈就这么去了,看看外婆再看看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