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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鎏金划破掌心,鲜红血丝从他指缝蜿蜒流下,在明黄锦缎洇开点点猩红。

天子却浑然不觉,轻轻地发笑,“那就是谢卿糊涂了,此诗不该叫《咏梅》。”

“朕给你改个名字。”他垂眸盯着谢少陵,眼底冷得结冰,“就叫《妄念》如何?”

裴靖逸唇边笑意凝滞,掌中酒盏被他握得“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这出精彩的大戏突然变味了。

谢少陵低垂着眼,缓缓伏身叩首,语气不卑不亢:“谢陛下赐名。”

方才那句“正是顾相”出口,他便已断了回头路。

自此之后,清流不再是他的庇荫,董太师不再是他可敬的恩师,所谓“士林风骨”“青云坦途”,俱成镜花水月。

只剩一条路。

一条旁人眼中的“自甘堕落的走狗”,世人口中的“为虎作伥”——

可他知道,这或许是唯一正道。

这场琼林宴,他曾满怀期望,清流将锄奸的大义交付于他,承诺只要当殿弹劾顾怀玉,便能为国锄奸,澄清朝堂。

可如今,万众瞩目下,他却跪在殿前,为那个“大奸臣”题诗颂扬。

他对梅公子的身份一直疑惑不解,那般人物绝不是无名之人,可他却从未再见过,直到听见清流党密谋的那一番“肺腑之言”。

未卜先知,如此了解清流党的人,满朝文武还能有谁?

顾怀玉从未隐瞒身份,那日随笔写下的一个“瑜”字,不就是他的名字么?

只是彼时他一叶障目,才看不清眼前人身份。

现在拨云见日,他终于看清。

初见那人时,他锋芒毕露,作诗讽之,言辞辛辣,甚至扬言要将其弹劾下台。

可顾怀玉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将他从泥泞里捞出来,轻描淡写地劝一句:“风物长宜放眼量。”

若顾怀玉愿意,他要落榜、被贬、抄家问斩,不过一纸公文,一道口令。

可顾怀玉没有。

他仍被推为状元,仍能站在这金碧辉煌的殿中,被万众仰望。

因为一位宰执眼中所见,从来不是谁敬谁辱,不是谁敌谁友。

他所看到的,是大宸江山,是百年国局,是人心变幻、棋子浮沉。

即便面对一个口口声声要弹劾自己的愣头青,首先想到的也是“此子才华,当为国用”。

谢少陵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才是真正的宰执气度,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能用天下难用之人。

那些清流整日把“风骨”挂在嘴边,可真正有魄力不计前嫌提拔政敌的,却是他们口中的“奸臣”。

殿中气氛凝滞如冰,琴师舞姬皆退到一旁,满座近百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朕乏了。”元琢面无表情起身,袖袍一振,转身欲走。

徐公公见状忙低声上前:“陛下,手……”

“无碍。”

元琢一把甩开他,蹬龙靴一步步踏过丹墀,在谢少陵身前驻足。

他俯身瞧着这个钦点的状元郎,唇边带着点点笑意,“谢卿,朕差点忘了告诉你——”

“钦天监查了你八字命理,卿命中有大劫将至,不宜早婚。”

谢少陵低头叩首,一言不发。

元琢怜爱般拍拍他的肩膀,笑意延伸至眼底,“朕得此良臣,怎舍得让你折命?”

“赐婚之事,就此作罢。”

他掌心的血早已浸透袖口,自指缝蜿蜒而下,一寸寸渗入谢少陵肩头。

谢少陵肩背如山般挺直,半晌,才低声道:“臣……领旨。”

没有“谢恩”二字。

元琢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