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着火堆熄灭。
沈岳良将电话放下,站到窗户边。
造粒塔也停工了,但顶端的灯还亮着,照得下面“海州大化厂”几个字虽然朦胧,但也还能看清。
他转身出门,走到三楼,果然看见310房间里透出一点光。
他走过去敲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声“谁呀?”紧接着,大门打开,颜丹霞的脸显露出来,看见沈总工,有些惊讶,开门请他进来,问:“这么晚了,沈总还没走,来找秦组长吗?他已经回宿舍去了。”
沈岳良确实是来找秦今朝的,从港口油田回来,他就积了一肚子的话,今天开完这个会,心里头就更郁闷了,就想要好好找个人聊一聊,但偌大一个厂子,秦今朝竟是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他虽然年轻,但懂得道理多,生活阅历或许是少了一点,但有着敏锐又聪明的脑袋,可以看透很多事情。他言语犀利,通常能一语中的,没有跟别人说话时,那种隔着衣服挠痒痒,始终骚不到痒处的不适感,也没有非要绕弯子,转一大圈才能说正事儿的套路感。
他处事圆润又纯粹,真诚又不失技巧,沈岳良将他视为自己的忘年之交,总觉得,厂子应该交给这样的年轻人来领导,有进取心,脑筋活跃,能把握住时代脉搏,跟着社会一起发展,又极富责任心、使命感的人。
沙厂长不用说,全身心都在厂子上,为了海州厂鞠躬尽瘁,奈何资质有限。凭着老书记给他打下的底子,如果工厂一直像是以前那样,不愁原料,不愁销路,蒸蒸日上,做个守成的领导还行,但政策一旦发生变化,厂子发生一些动荡,他就承受不了,束手无策。就像这次这样,在化肥司碰了壁,又在港口油田碰了壁,他就焦躁不安,愁得吃不下睡不着了。
作为一个工厂的领导人,不等工厂如何,他自己大概就先垮掉了,这样的领导,怎么能指望着带领海州厂在即将到来的大变革中继续前行呢?可以预见的,未来遇到的困难,大概比这次的危机还要大。
至于梅书记……沈岳良都不想提他,他还不如沙厂长,只知道窝里斗,只知道夺权,真正遇到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他却躲了,这样的人在海州厂,只会是累赘,毒瘤!
至于兼任着副厂长的总会计师还有工会主席这几个人,呵。
他想起了海州厂基建期间,大家伙为了能将那些设备运过来,齐心协力,出主意,想办法,心往一处使,劲儿往一处用,每个人都穷尽自己的力量,只为将这个工厂建设好。
海州厂所在的位置,在海州市的北边,原来是一大片的盐碱地,不长庄稼。旧社会穷人吃不起盐的时候,会取这边地面上浠出的白色粉末,制作成一种叫做“土盐”的东西当成盐来吃,味道又苦又涩,还含有其他对身体有害的物质。
因着这里距离运河比较近,取水方便,运输也方便,才将厂址选择在这里。大家用独轮小推车一车一车地往过拉土,拉石头,将地面垫平,打好了地基,住在简陋又潮湿的工棚里,建设起了厂房、办公楼,宿舍楼。
盯着烈日酷暑,熬过朔风寒冷,凭着一双手去人工搅拌、浇灌,一双手磨破成痂再磨破,最后形成厚厚的老茧,又为了将那庞然大物一般的造粒塔从华县码头拉回来,制作出来一台全世界最大的超大平板车……
这些参与大化肥厂建设的工人们,很多都留在了大化厂,成为了一线工人。
而已经成为技术主体或者管理干部的,很多都是从全国各地征调过来的中专生、其他化肥厂的技工,不惜背井离乡,远道而来,也是怀着一腔抱负,为了祖国大化肥事业,为了让全中国老百姓都用上化肥、产出更多粮食,从而消灭饥饿的美好愿望来的。
不过几年的时间,一个勃发向上的工厂,怎么就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