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终于完成满意的作品,雪人笨拙,但仍是可爱的。孟深不能免俗地掏出手机想要拍照,却看到家里打电话过来,弹钢琴的小男孩罹患绝症,他母亲泪流满面,找他要钱,用铜原话说:“你是哥哥,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这是片子的最后一场戏,杨升为此专门等大雪到来,太美丽了,他从来对这种形式上的美丽充满执念。母亲和孟深的电话内容用对话的方式,放在片子的最前面,只有声音。这是玩了一个叙事的花招,让观众以为孟深是为了给小男孩筹钱,片里才那样埋头打工汇款。

孟深搓着手,杨升把暖手宝塞给他:“冻坏了算你工伤。”孟深问:“我最后给钱了吗?”

杨升想了想:“不知道,看你。”

“好吧。”

孟深把手上的雪往裤腿上一搓,像他在后厨洗完手去前厅一样,掏出手机。他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顿了一下,继而了然:肯定是母亲打电话过来问他的恢复情况,这一段时间下来,他虽然还有些别扭,但已经适应了这种关心。孟深刚准备拨回去,又一个来电显示已经亮起,他的手指太冰,搓了好几下才接通。

周围一圈同学都望着孟深。摄影把镜头推到孟深的脸上。后来他们看见的成片里,这一段是这样的:从他开始通话的一瞬间,所有声音齐齐消失,流淌的画面和这片雪地一样静默。孟深无奈地笑,察觉不对,皱着眉问怎么了,得到答案,愣怔,张嘴试图出言安慰,被打断。然后,一切都熄灭了。

他疲惫地蹲下来,没挂断电话,轻轻把手机扔进了雪地里。他和面前的雪人对视,有一秒,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发怒,会把好不容易堆好的雪人打烂。但他到底没有这么干:他拿起手机,站起来,用尽全力,轻轻一脚把雪人踢歪了。他把手机踹回羽绒服口袋,头发一片白,肩膀上也负着雪,蜷缩着身体,在雪地上踩出一串长长的脚印。北风呼啸而过,他缓慢地穿越广场,离开了镜头。

杨升喊了卡。众人过了几秒,嚷嚷起来:“杀青啦杀青啦。”孟深往手上哈着气,从广场那边晃悠回来:“怎么样?”

“真可惜,”杨升说,“你拍的是我的片子。这只是一个毕业短片。”

“哈哈,”孟深微笑起来,“请我吃饭吧。”

“你以后一定会扬名立万的。”

“嗯嗯,反正口嗨不要钱。”成名这种事的构成要素里,这些从来都只占一小部分。真正要靠的当然还是运气。但至少这一晚,杨升很真诚也很执拗:“谢谢你愿意演我的片子。”

孟深深情地慨叹:“好肉麻啊。”

他远离了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的杨升,又去找地方抽烟。刚点燃,小染来到他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不要得精神病。”

“怎么突然诅咒我。”孟深哭笑不得,“杨升叔叔就爱拍这种糟心的东西,都是假的。”

“‘故事是生活的隐喻’。”

“嗯?”

“我哥以前跟我说的,他说所有教人写故事的书都这样反复强调,”小染高深莫测地说,像被人附体了,“他还说,隐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能是一种预言,一句谶语。”

64

这年的春节来得很快,可能是太忙了,节日混在一大堆杂事儿里,悄么声摸到人门前,按响门铃的那一刻,人才想起来,手忙脚乱迎客。

孟深走的那天晏棠本来说去送他,但晏棠妈妈身体不舒服,让晏棠陪她去体检。两人在学校分别后,年前就没再见面。孟深提着箱子去高铁站,过安检时让他打开行李箱检查。原来里面有一盒指甲油,是应颜要的,这下她要失望了。

应时生死掉后这几个月,应颜表现出了大人难以理解的对生死的宽宥,当时那场景令程慕雯每每从梦中惊叫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