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紫说:“你自己心里也有恨要抒发啊,小程,你的生活那么光秃秃的,所有人都把你当外人,你不恨吗?”她狡猾地笑起来,像一条怂恿人犯罪的大花蛇,“你不想借这个机会,痛痛快快地发泄到谁身上吗至于那个人是谁,管他呢。”
孟深闭着嘴,只看,一个字也不说。晏棠盯着剧本,自己较上了劲。这时,孟深口袋里晏棠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平叔叔”。孟深看了一眼,把电话挂了。手机铃声又响了两次,引起了元紫的注意。孟深拿出手机,朝晏棠晃晃,做出一个“平”的口型。元紫踢一下晏棠的小腿:“去接电话,换换脑子,再想想。”
晏棠接电话,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孟深和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晏棠低着头,过了有一会儿,他说:“你相信吗?长久以来,我没有恨过任何人。”孟深说:“这有点违背人类本性不过我相信。你活了这么多年,还像个傻瓜一样。”
“什么傻瓜,你是想说傻逼吧。”晏棠抬起头,“这场戏,我觉得小程没有像元姐说的那样,会趁机发泄心里的恨意,他有恨意,但是很羸弱,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这些动作。”
“其实,”孟深笑起来,小声说,“我倒是很擅长恨。从小到大,就没有我不恨的人。我恨我爸我妈,恨班主任,恨不亲装亲的亲戚。元老师要是找我演,我早就把男女主全杀了。”
晏棠抬起头:“现在也恨吗?”
“现在也恨。”
晏棠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他说:“那好吧。这一次,我要选择恨。”
晏棠听见尖叫声,从弟弟的卧室跑了出来,看见他妈妈倒在血泊里抽搐,他爸爸拿着刀,一步步逼近弟弟。这个情景在晏棠的认知中劈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然而从那鸿沟中释放出来的却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恐怖而崭新的可能性。他的身体因为生理性的激动而颤抖起来,把弟弟挡在身后,逼迫自己上前,拦住拿刀的爸爸,手握住刀柄,掌心流出血,痛感却让他变得更加清醒。
他的眼睛雪亮,眼前的男人却不再是本来的模样,而是许多存在集合而成的怪物。年轻人的力气大一些,本来就是正常的,他们一同倒地,翻滚着挣扎,椅子倒下去,砸到他们身上,让弟弟的爸爸动作迟缓了一瞬。只一瞬,晏棠夺过了刀。
从这个角度,他刚好和弟弟对视。很奇怪,他对着弟弟微笑了一下,心无负担的平和的微笑,不为了抚慰谁。下一秒,晏棠挥刀刺向他爸爸,血喷洒到他的侧脸。第二刀,第三刀。
弟弟的爸爸终于再也没有了动作。晏棠从地上站起来,跨过他和妈妈的身体,对着弟弟伸出手,说:“走,我们出去玩。”
弟弟并没有答应他的邀请他盯着晏棠的眼睛,又盯着他拿刀的手,然后两眼一翻,害怕得晕倒在了地上。晏棠这才想起来手里的刀,把刀丢到地上,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安静地离开了这个客厅。
“好!”元紫鼓起掌来,“我就说嘛,人这一辈子,总有什么时刻,是想把一把刀捅进别人身体里的。”晏棠满身血,在人群里找孟深。孟深拿着毛巾和矿泉水迎上来。四目相对,半晌无言。孟深用湿毛巾一点一点擦他脸上的人工血浆。晏棠的身体仍然在颤抖,孟深伸出手,抱住了他,于是自己身上也被血浆弄脏了。
“平以杉他爸说,平以杉有精神病,不用承担责任,还说我现在答应平以杉,也还是一桩美谈。”晏棠声音很轻,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原来演戏是这种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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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深回到学校后,发现谭司起的烤肉店关门了。上课的时候孟深问谭司起为什么,谭司起没有像以往一样哼哼唧唧唉声叹气,只是很平淡地说:“其实一直在亏钱,亏到没有资金了,就不做了而已。”为什么会没有资金了?孟深没有继续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