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电话那头抽了两下鼻子,“也是最后一次了。这么多年,我就是条狗,你也会留两分情面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晏棠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发愣。他面对的落地窗外,是滨海十分美丽的夜景,灯火如星,比首都的夜景安静很多。他越拍摄就越频繁想起孟深,很像一本你曾经很爱的书,一度觉得没劲了不过如此,可放了一段时间再看,里面的人物结构情节,依然无处不合你心意。可是这本书不是你的,而且已经被你不留情面地还回图书馆了。

这个比喻未免美化了太多事情。是平以杉的电话把他拉回一片狼藉的现实。他想过报警,可是那里面除了他晏棠,还有孟深,何况万一只是稍一犹豫,最好的时机就错过了。平以杉一口咬定,这事肯定是孟深干的,平以杉以为自己在晏棠心里还是什么好东西呢。晏棠私下找人,监控已经无了,人家分析,说不定就是你身边人干的。不能细想,太恶心。孟深说他知道这些事了,说他会找出来。他是怎么做的?或许他不会像自己这么愤怒而难以启齿。或许正相反。

因为台风,接下来的两天都在下雨。滨海一下雨,像有人拿着透湿的塑料袋要把人捂死。晏棠大开眼界,原来南方的雨能直接落进人的骨头里,就算裹了全身的雨衣,还是会感觉自己在被风雨凌虐。元紫倒是开心了,她决定把小程捡到秦哥的戏改在这样的雨里。小程捡贝壳,一个人走了太远,来不及在大雨前离开。晏棠听见摄影抱怨:“元姐是怕我们过得太舒服。”

元紫在雨中手舞足蹈,欢天喜地,说这就是小程命中注定的风暴。天空中适时一道霹雳。晏棠本来也应该痛恨元紫这个法西斯的决定,但他从小就喜欢雷雨天。雷雨是最小的灾难,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的刺激感。

湿漉漉的气息灌满晏棠的鼻腔。晏棠的五脏六腑都通透起来,几乎产生幻觉。他穿着短袖短裤,在海滩上冒雨奔跑,衣服贴在身上好像不存在了,头发一绺一绺挡住视线。天空黑成夜晚,海水不停上涨。兜里的海螺掉了下来,他弯下腰去捡。再抬起头,吓了一跳。

沙滩上有个人,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这种氛围,死了的违和感更小一些。晏棠用海螺的尖尖戳一下对方苍白的脸,对方睁开眼,把他吓得往后一蹦。定睛一看,那眼睛又是紧紧闭着的,见鬼。

喊完卡,晏棠冲进棚子里,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毛巾和热水。见鬼。他老觉得孟深在这里。是因为这过于丰沛的雨水吗?晏棠头晕眼花,对元紫说:“我不行了。”

“ok,那你回酒店休息。”本来他今天的戏也完了,元紫挥挥手,她双眼发光,还要拍秦哥和邻居在台风天私奔又放弃的戏码。演秦哥的演员叫赵冲,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如此健康的躯体想必十分扛造。晏棠便不同情他,逃命一样回酒店去了。

一路上都是枯枝败叶,有树倒下来。晏棠打着喷嚏,到酒店就匆匆上楼回房间。远远就看见自己门前站了一个人,心跳先漏了一拍,再一看,平以杉。下头。平以杉见他这副模样,非常惊讶:“怎么这样!”

“哪样啊。”晏棠掏出房卡,浑身被衣服粘得难受,先不开门,“或者你先回去?等我收拾好去找你。”

“我有什么需要的,我搭把手。”平以杉关切道。

“你想搭什么手?我要换衣服,要洗澡,我累得要死,”晏棠本来就耐心欠奉,“你要看着吗?要不要你喊个镜号我再给你演一场?”

一见面就这样,平以杉脸上也有点下不来。他沉默一会儿,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笑:“我来得不是时候。你先休息,我晚上再过来。”

平以杉转身走了。晏棠在片场时那一瞬间产生的通透感已经消失殆尽,他精疲力竭地进门,直接进了浴室。洗完澡后没出去,靠着墙,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