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阳光洒在他身上,眼皮一片红色,一时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他起身把音响拿进卧室,随便放点什么。经过鱼缸,鱼大和鱼二皆对他毫不理会,旁边的另一个缸里,草龟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不光不理会他,看起来连自己也全然抛却。龟是很哲学的动物,越懒越显得哲学,他这只起码是个黑格尔。他拿出手机,告诉晏棠,他决定给草龟取名叫黑格尔。晏棠回消息很快:你有毛病。
孟深笑了起来,给黑格尔换水。然后又无事可做起来,大年三十,家家户户为庆祝而忙碌,他无事庆祝,无可忙碌,像一台转了一年终于闲置下来的打灰机。傍晚他开始做菜,四菜一汤,糖醋鱼小炒牛肉炸茄盒蒜蓉油麦菜,山药排骨汤。
孟深做菜天赋异禀,他出来上大学才发现的,在他正式拥有自己的生活以后。程慕雯要是看见他颠勺肯定吓死了,孟深高中时其实也试图做饭,给他和颜颜吃,程慕雯及时杀回家,说颜颜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孟深觉得很没意思,以后再不进厨房了。
做好饭菜大概是快八点,正好赶上看春晚。孟深打开上次晏棠带来的干邑,坐在饭菜前,没吃,就坐着看电视。坐到菜都凉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种姿态,很像在等待什么人。晏棠曾经有次很害怕地问,为什么每次他来孟深都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孟深说自己是猜的。其实不是。不算是吧。
但眼下,出租屋的门始终安安静静的。孟深对着空气说:“年年有余。”笑笑,提起了筷子。每道菜的品相和滋味都十分拿得出手,这下被厨子独享了。春晚在放完全不好看的小品,其中一个演员就是《狭路相逢》的主演,在电影里他痛苦得那么真挚,如今也能喜笑颜开得如此浮皮潦草,看得孟深心里有种荒唐的被背叛感。
孟深像往常一样进食完毕,酒喝得多了一些,但他喝酒不醉,未尝不是一种遗憾。他在厨房洗了碗,到阳台去抽烟。在孟深的家乡孟深家乡的小县城叫铜原,那是个风更锋利、阳光更酷烈的地方年三十的晚上常常不停地放烟花,人如果闭上眼睛,会有种置身叙利亚战场的错觉。烟花像小女孩涂抹眼皮的彩色亮粉,层层叠叠,胡乱地绚丽上一整晚。不过这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限制燃放烟花爆竹后,铜原现在的夜晚应该和此时此地一样宁静。是好事。
孟深抽了一支又一支烟,这夜晚总也燃不尽,长得有点夸张了。孟深伤脑筋地想,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好了。快十二点的时候,晏棠发朋友圈,带着家里的小孩子们偷偷在院子角落玩仙女棒,小孩绕着他欢呼,他俨然一个孩子王。仙女棒点燃后像铁线莲的花蕊,晏棠的眼睛被映得亮亮的。孟深点一个赞。
晏棠的消息下一秒发过来,语音,对孟深说新年快乐。声音里带着喘,孟深疑惑地说:“你也快乐。你在干嘛?”
但他很快不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楼道里响起“咚咚”的脚步声,奔上楼梯的人肯定把步子迈得很大,那劲头简直要跨越山海。钥匙插进锁眼里,拧反了方向,每次都这样。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倒计时。门好不容易打开。十,九,八,七。孟深站在客厅中央,晏棠朝他飞奔过去,一下子扑进他下意识张开的怀里
三,二,一。“新年快乐!”电视里一片欢腾。晏棠抬起头,他的眼睛比在仙女棒的映照下还要闪亮。他张张嘴,没说出话来。孟深抱着他,两个人像躲在旧年和新年的缝隙中偷欢,大气也不敢出。
孟深倾身,和晏棠额头抵着额头,低声地重复道:“新年快乐。”
“我本来没打算来的,你说了,不让我来,”晏棠下巴磕在孟深的肩头,声音是赧然的,“所以我想我要是初一的零点来,就不算不听你的话了。”
“你从前听过我的话么?”
“靠。”晏棠眯起眼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