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冤状告。”
“状告?告谁啊?”
一只寒鸦飞过,带走一段晚霞,让宋举人的脸庞掩在黑暗里。
他抬起双眼,乌鸦双翅与黑色的瞳孔重叠。
衙役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告谁?”
“梅州知府,黄慎之。”
春末初夏中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梅州官衙灯火通明,首次莅临多位达官。
递状纸主告人是举人宋梧,他一袭白袍不染尘埃,昂首立于高堂,身份最低。
被状告人为当今知府黄慎之,朱色官服加乌纱,头一回从衙门主座降为末位。
旁听的有世子杨苻和镇抚司曹忌,不说镇抚司,只说世子大驾光临可是头一回,他身穿华服头顶金冠玉带,虽肩披狐氅面色羸弱可英姿逼人,落座于府衙次座顿显气场,面色不善。
此案主审,十六路团练军教头鲁辟,追月黑衣官袍加身,宽肩厚背内敛杀气,还没落座已经让各衙役胆寒。
“镇抚司?何来旁听啊?”
镇抚司平视前方,不卑不亢,“团练夜审知府,身作梅州官员,以示公允,不得不听。”
他说罢看向对面的世子,弯身行礼,“望世子海涵。”
世子微微颔首,指尖刮过方桌花纹看向鲁辟。
“团练大人,开始吧。”
府衙灯火高照,照出每个衙役额顶的汗珠,他们屏息凝神,一口气都不敢吐出,只觉得今晚的烛火格外刺眼骇人。
高堂主审背对海水朝日图,手握惊堂木嘴角带笑。
啪!
一拍惊堂木!
“大胆宋梧,竟敢身闯府衙,状告知府!”
鲁辟先声夺人,不由分说先厉声质问,干扰梧桐精神。
曹忌微微皱眉看向台下宋梧,如今在座只他一人没有官职,就看他今晚扛不扛得住了。
“启禀团练,草民所见不公,孤闯府衙实属无奈,海天朝日图在上,举人宋梧要揭露不公,凄夜伸冤!”
梧桐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先前曹忌和赵明熙提醒过他,鲁辟习惯于开场斥人,扳倒上任知府就是凶险难挨,今夜定是如此。
故梧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任鲁辟怎么纠缠,他自巍然不动。
鲁辟见宋梧身型稳健,便知他这次是早做打算,威声呵斥是没有用了,他看黄慎之略有慌乱指节发白,便递过去一个眼神叫人不必惊慌,一个小小举人,还是龟奴出身,能扳倒知府?简直是笑掉大牙。
“宋梧,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要状告知府,要告什么?可有证据?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重罪!你……”鲁辟扑身向前,看向梧桐的双眼如鹰隼,“你可要好好回答我的两个问题。”
梧桐直迎鲁辟的目光,他不光不惧团练,甚至在移开眼神后将目光钉在了黄慎之的身上,且看他凛凛官袍已然鲜血。
“今晚,我要告梅州现任知府……”梧桐转身面向黄慎之,一字一顿,“草菅人命!”
“你大胆!堂堂知府,如何杀人又杀了谁?宋举人,口出狂言是会付出代价的!”
鲁辟还没等黄慎之反驳先开了口,他知黄慎之心思不定,要让他当面对峙说不定会露出马脚。
主审穿堂的呵斥声打在举人的头顶,他右手一甩掀起雪袍,白衣在朱红色官袍下摆划过,梧桐高昂头颅跪在地上,手呈状纸。
“大人!状纸在此,请诸位过目草民并非信口雌黄!”
衙役小跑而来,将梧桐手中状纸接过,依次呈给主审旁听和黄慎之。
鲁辟吃瘪,他抿着嘴胡乱打开状纸,烦躁扫过满篇黑字。世子看不出表情,只是浏览到一处微微皱眉,侧目看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