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最后到要走的当晚,仍犹豫不决。
他想了又想,只得先把一干要事嘱咐了,然后让张瑾为不要伤心。他想,张瑾为也可以喜欢其他人嘛,人之一生,又不是非得只喜欢一个人,那该多无趣。况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许以后,等他那个皇帝老爹死了,没人记得他是公主,他会回来看一眼所有人。
就这样罢。
多说无益。
西北的月亮苍白,此时是九月一日,月弯如钩,长风万里,秋雁去。周嬗背着包袱,跟在玉和尚的身后,在延安府郊外的山上行走,朝着南方而去。他又回头望一眼,见夜色苍茫,山下万家灯火灰暗。
一滴泪落在地上。
第27章 远走 公主跑了,驸马很冷静……吗?……
“公主还走得动么?”
玉和尚停在前头, 背对着周嬗,月光在他灰扑扑的僧袍上徘徊, 很是寂寥。
“还能走。”周嬗微喘口气,他脚板底隐隐作痛,腿灌了铅似的,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歇歇。
玉和尚闻言转过身,眉目慈悲,他足尖一点,清风一般拂向周嬗, 于一步之外停下, 半蹲下身子,“贫僧背着你走罢。”
周嬗一惊, 连忙摆手, 拒绝道:“不用不用, 我能走的,我……”
“天要亮了, 他们估计已经发现你不见了, 正在城内搜寻, 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搜到这里。”玉和尚叹气, “公主, 快上来罢。”
周嬗只好让他背着, 双手搭在和尚的肩膀上, 上半身悬空,姿势别扭。
“公主扶好了。”玉和尚淡淡嘱咐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五两白银。”
周嬗:……
这秃驴有病。
秃驴脑子有病,对钱财的执念十分吓人,周嬗战战兢兢护住怀里的包袱,生怕秃驴一个暴起,抢走他辛苦存下的金子,撒腿就跑,那可算得上是欲哭无泪了。秃驴似察觉到他的担忧,安慰道:“公主放心,贫僧虽爱财,但到底是个出家人,取财有道,断断不可能干出偷盗之事。”
“拿钱杀人也算取财有道么?”周嬗麻木。
玉和尚笑:“自然算的。”
行。
四周的景色化作虚影,玉和尚轻功卓绝,在崎岖山路上仍如履平地,周嬗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抓着他的肩,额边碎发随风飘动。周嬗忽然问:“那日在大兴隆寺,你也收了人的钱,做了那一局,是么?”
玉和尚答:“是,不过恕贫僧无法透露更多,做这等生意要守秘密,还请公主见谅。”
周嬗奇道:“你这个和尚好生奇怪,为何干的都是些刀尖舔血的活计?莫非你说你出身华严宗、与慧明大师辩过经,也都是假的?”
“不是。”玉和尚垂下眼眸,纵身一跃,背着周嬗从山崖跳下,稳稳落地,“贫僧确实出身华严宗,也确实与慧明大师熟识多年,空远的法号是真的,人也是真的,贫僧的一切都是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一直谨记戒律。”
“方缘这个名字……也是真的么?”
“是。”
两人不再说话。
玉和尚背着周嬗又向南行一个时辰,方至一小村落,村口栓着一匹马。玉和尚把周嬗放下,上前解下栓马的绳索,牵到周嬗的面前。
天已蒙蒙亮,远山泛着淡淡的青色,村落里传来鸡鸣声,炊烟袅袅,农人逐渐苏醒。周嬗好奇地往村里瞧了一眼,恰好与一只长得凶神恶煞的狗看对了眼,那狗狂吠几声,就要朝周嬗扑来。
周嬗连忙抱着包袱后退,躲到和尚的身后,露出一个头,警惕地盯住那只疯狗。那狗应当是怕玉和尚,在原地徘徊几步,呜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