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味儿?”李孤芳的手指还扣在书脊上,淡淡望着少年离去后的空荡门口,眸潭幽澈,殊无笑意。

……

小孩拉着少年的手穿过重重庭院,他身为亲传弟子,年纪虽小,辈分却大,一路上遇见扫雪的外门弟子,都能收到一句“二位师兄”打头的问好。

小孩平时被关在课堂练武读经,哪里享受过这般待遇,心中愈发飘飘然。他名中虽带“雪”,然而生在南地,实却极少见到这等天地皆白的景色,更何况初春雪如飘絮,总似比隆冬里的更稀罕,当下只觉万物新奇,看也看不够,仗着师兄陪在身侧,索性把识路也抛在脑后,眼瞧着哪里景色漂亮便往哪里钻。

不知不觉间,雪势渐稀,身遭经过的门人弟子亦越来越少,至终于四下寂静,二人已来到一片山坡。

“这里的雪好干净,师兄,我给你堆个雪人!”

“这里是后山阳坡,山那边是本门的禁闭院,所以平日这儿没什么人会来,便也无人扫雪。”

少年耐心向他解释,小孩的心思却早已在雪地上驰骋,一会儿功夫便团出了一排圆滚滚的雪丸子。

少年只得无奈住口,站在一边看小孩玩耍,留意着不叫他从山坡上滚下去。

他这山底下来的师弟就像一只敞口的琉璃瓶,喜怒哀乐哗啦啦从中流过,一天一个颜色,叫师父罚狠了会偷偷在被窝里哭到半夜,转眼却又能拥有无穷的快乐。

而少年的心是封存一潭静水的玉石,世外尘嚣无法沾染,当那小瓶子在身边绕来绕去时,五色斑斓的照影投在他身上,却使他仿佛借到了几分光彩一般,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散发出鲜亮的热气来。

他有时会思索这种陌生的感受,只是更多时候关照着活泼好动的师弟,全然没有考虑其他的余裕。眼下雪野旷阔,凉风畅彻肺腑,而师弟正一心埋在玩雪中,却是放空的好时间。少年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阿雪,你想家吗?”

“嗯?”小孩抬起一张眉毛上挂着雪沫的、红扑扑的小脸。

“你离家这么久了,想不想爹娘?”

“不想,反正呆在家里也见不着爹娘,师兄待我却比爹娘更好。”小孩笑嘻嘻地说,“嗯……师父虽然整天气冲冲的,可他厉害极了,还说会将我教成天下第一的剑者!”

少年便也笑了:“师父与横秋师叔叫我好生照顾你,这都是分内之事,可怎比得上血亲之情?”

“家中兄弟姊妹太多,不缺我一个,而师兄只有我一个。”小孩用冻得萝卜也似的指头牵他,口中振振有词,“所以师兄却是最亲近我的。”

塞进掌心的小手冰凉,少年低头一看,蹙眉道:“手都冻成这样了,快回去吧,再贪玩恐怕生了冻疮。”

“嘻嘻,没事的师兄,看我的雪人!”

少年这才发觉,山坡上已攒起一个一尺来高的两层雪球,为在斜坡上站稳,那雪球垒得头小身大,充作五官的石块歪歪扭扭,看起来只是丑得滑稽。

小孩却骄傲地介绍:“这是阿雪。”

他拉着少年转到雪人背后,给他看雪人脑袋上插着的一根枯枝这“阿雪”竟连小辫子都做出来了。

清脆的笑声在落雪山坡上回荡,日头近午,天上却还积着厚厚的灰云雪还没下净,风也仍从山外刮来,将少年们交谈的声音吹得模糊不清。

“……阿雪,往后,你也会有其他师弟师妹的。”

“啊?”

“孙师伯、苏师叔,还有其他师叔们,都还没收徒呢。”

“啊”

“怎么了?”